正文 第5章 奉詔入京(1 / 3)

1.散入春風滿洛城

慢慢地一曲心音,滌蕩了世間的塵埃。李白的心情就像是踩在高橋上一樣,路上的他又是怎樣的憂愁,才能美好了唯美邂逅。

太原歸來之時,李白在洛陽遇見了剛剛從蜀中返回的元丹丘。雖然是小別,但是也積攢了許多的話要說。李白講了許多在太原的事情,元丹丘則說著家鄉發生的變化。洛陽這座古城位於大唐的東部,宮牆也都是繁華都城的樣子。距離洛陽不遠處的龍門,便是大曆史學家、文學家司馬遷的故鄉。也是一處佛教聖地,有著許多許多的名寺。

洛陽的牡丹遠近馳名,每當春天,李白便會與友結伴去洛陽看牡丹。看它們勝芳嬌豔的姿容,心情也會為之綻放。那是一個春意暖暖的一天夜裏,李白與元丹丘在一處酒肆中對酌,不知誰人家的玉笛漾出聲來,淒婉悠揚的在孤寂的夜晚像水紋一樣一圈一圈的漾開來。這一闋古樂府的《折楊柳》讓李白心生感慨,頓時間一首詩就浮現在腦海中,於是脫口吟出了《春夜洛城聞笛》:“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原本還打算在嵩山住段時間的,可是聽了這揪心的《折楊柳》,就想馬上趕回家中去,於是李白第二天一大早便離開了這裏。李白剛走沒多長時間,就有一位叫做岑勳的少年來嵩山找李白。他是李白的仰慕者,當得知李白在不久前回安陸去了,心中十分失望。

元丹丘見岑勳這麼失望,想到有仰慕者來拜訪的李白一定非常高興,所以就修書一封到了李白處,信中還附有岑勳的一首詩。更是說明了這少年想早些見到他的急迫心情。

李白接到來信十分的激動,盡管這些年來他社交廣泛、詩名遠播,但是卻沒有正麵或者是真誠地聽見些讚賞。有人願不遠千裏來找他,這足以肯定他在詩壇的地位了。也想著著年輕人的詩文也是不差的,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的話,也是一件樂事。於是打點行裝,連夜趕了回去。兩人相見,果然誌趣相投,結為莫逆之交。與元丹丘一同,三人談古論今、把酒言歡何其快哉。

李白的《酬岑勳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便是唱酬之作。在山中隱居的太久了,李白又難免想起了自己的政治抱負,站在嵩山的頂峰,望著黃河水奔流不息。頓時感慨。“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照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黃河水奔騰東下,奔流入海的信念永不複返,遙望這西蜀,父母已經白發如雪,然而自己卻還是功無所成。人生得意的時候便要盡歡飲酒,莫要那金樽空蕩。既然上天讓我存在,那就是因為我的價值不止是這樣。在這裏,朋友們對我敞開胸懷,青春易逝,歲月蹉跎轉瞬即逝,要在能行樂之時盡興才好。但願長醉不用醒來,自古以來的聖賢都是寂寞的,隻有飲酒才能消愁。要那主人喚出美酒來,和大家一起消解那亙古千年的愁緒。

這是李白心中疾呼的愁緒。懷才不遇的李白,他的悲哀總是悲而能壯,哀而不傷,既憤慨又豪放。那些人生易老的感歎,也是對政途不順的歎息。這首千古以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酒歌,帶著曠達豪邁,既勸人,又勸己。悲歡交接,有悲意而無哀聲,整首詩就像海潮一樣起伏,然後戛然而止。擲地有聲,斬釘截鐵。正如“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這或許不是那樣準確而真理,但是放在這詩中,整首詩的氣氛都在告訴你,這是一句令你不得不信的話。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這有哪裏像是在勸酒,明明就寫出了一種宴會的氣氛,明明是在聲嘶力竭地呐喊。

一首《將進酒》,盡現經曆歲月沉澱後的痛定思痛,還有那投靠無門的遺憾,卻也隻能隨風而去。我們卻慶幸,李白留給我們如此豐盛的文學饕餮。他用自己悲壯,造就了曆史的珍饈。外漂泊多日,李白回到了家中,他累了,倦了,便渴望家的寧靜。然而,歲暮歸來時卻發現妻子許氏已經病了很久。

曾經姣好的容顏,布滿了歲月滄桑的痕跡;曾經明秀的雙眸,如今已經失去了光華;曾經如水光年,如今也都變了遲暮歲月。諸多感慨,一齊湧上心頭。他忙著詢問病情,大夫說是產後虛損更加上操勞過度。李白的一雙兒女也是麵黃肌瘦、營養不良。

眼前的一切,讓李白心生慚愧,這幾年忙於奔波自己的仕途,沒有盡到一個好父親好丈夫的義務。隻是,韶光過了,就成了永遠的遺憾,今生今世無法追回。李白借了錢,買了藥,卻不見許氏有任何好轉。每頓每餐,李白都給一家人吃些燉雞、烹牛、宰羊、燒狗肉,甚至使自己動手不用他人幫助,他竭盡全力地去彌補。

閑下來時,李白總是愧悔交加,他不能報效國家,就連自己妻子和孩子也跟著自己吃苦。所有悲愁的情緒,都會在他心中寂寥之時,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時光輾轉,半年後,許氏終於撐不下去了,撒手人寰。她像一朵草叢裏的小花,寂靜地開放過,也寂靜地荼靡,卻給李白心中留下了難言的傷痛。妻子的去世,成了李白一生都不能解開的結。她為他受盡苦累,他卻給不了她現世的安寧和富裕的生活。她一生淒苦寂寞,隻為成就他的倜儻與瀟灑,最後,她像風一樣離去。許氏病故後,李白就將幾十畝山地賣了,帶上五歲的女兒,兩歲的兒子還有丹砂和碧桃,一家人前去東魯。

李白遙遙遠望家鄉的樣子,滿眼的離愁,雖然前路已明,卻不知終要歸路何方。也許,他在夕陽西下時手把欄杆,眺望遠方,癡癡地望著妻子墳頭的方向,不知今日可否重返,入夢鄉。

東魯也就是兗州,古稱魯郡。魯郡七百裏有餘,北有泰山巍峨,南有汪洋恣意,更有汶、泗諸水貫通東西,自古便是膏腴之地禮儀之邦。之所以移居這裏,首先是因為他有一位遠方的表叔在任城當縣令,而且還有幾個遠方兄弟在瑕丘等縣城中做佐吏。雖然這些人都不是骨肉至親,但是總算是沾親帶故,總算是有些依靠。

李白來到東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與裴將軍學習劍術,想借由此博取功名。金吾將軍裴旻,在開元前期跟隨信安王西征吐蕃、北伐林胡。屢建奇功,深得皇帝的信任,也是以劍術聞名於世。與當時吳道子之繪畫、張旭的草書並稱“三絕”。

裴將軍那時也正在丁憂期間,閑居東魯。李白早已對裴將軍仰慕已久。在南遊江淮的時的光景湧入腦海,耳畔又回蕩青石板傳來嗒嗒的聲音。餘音悠長。

又見“衣冠半是征戰士”感“窮儒浪作林泉民”。那是一段留芳的佳話注入江南風雨,在秦淮兩岸寂然綻放,靜然傳唱。

而且朝廷有詔,除了文學、德行以外,也頗重視“軍謀將略”和“絕藝奇技”。於是漸漸地萌發了棄武從文之心。也是因著李白有些劍術的基礎,再加上跟著裴將軍學上段時間,必定有些造詣,說不定日後還能因此而有機會朝君封官,實現自己的政治夢想。

主意既定,李白便修書與裴旻。先是表明了仰慕之情,後又敘自己有幹謁之意。最後寫道:“願出將軍門下當李白去拜訪裴旻之時,正趕上吳道子去裴府做客,於是李白便見到了“三絕”中的“兩絕”。

宴席間,裴旻舞劍,吳道子作畫。所見之人無不讚歎激動,而後李白也多次提到想與他學習劍術之事,卻被裴旻用他話岔開去了。

李白本以為裴旻是瞧不上他,卻也是裴旻的侄子裴仲堪告訴他,裴旻不僅僅隻精通於劍術,還是通讀兵書的帥將之才,可惜卻為主將所忌憚,將其不斷打擊,使他不得不屈居人下,有誌不能伸,因此,未到五十歲就已經解甲歸田。滿腔豪情,卻隻能洋灑在夕陽的餘暉中。

在幾年前,皇帝召見他在東都,卻也隻是為了看他的表演,後來還賞賜了不少的東西。歸來之後裴旻便更加感慨,知道自己這身絕技卻也淪落到隻供人觀賞要些賞錢的地步了。一名真正的戰士,卻被當作戲子。裴仲堪勸解他,自己也是空學了一身的技藝無用武之地,李兄既有著滿腹的文采,何必急於一時而投此陌路呢,莫不要教我寫詩吧。

李白苦笑,有一種無奈的釋然,原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但隻恐怕自己這本經更是難解。在東魯的日子裏,有快意,也有苦惱。東魯人雖然爽直,但是卻比較拘泥於虛禮。他們崇尚孔子之家儒學,自然見不慣李白周身散發出的不羈放浪之氣。麵對這些人的嘲笑和譏諷,李白也是毫不留情的還擊之:“魯叟談五經,白發死章句。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足著遠遊履,首戴方山巾。緩步從直道,未行先起塵。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孫通,與我本殊倫。時事且未達,歸耕汶水濱。”

《嘲魯儒》就像是漫畫一般生動。他用自己獨有的筆鋒為魯儒描繪出了一幅幅生動地姿態,也表達了自己變通應時,經國治邦的治學態度。可以肯定的是,不論是魯儒抑或是汶上翁,李白都是不可能與之為伍的。於是李白就來到了徂徠山。與孔巢父、韓準、裴政、張叔明、陶沔一同過上了隱居的生活。他們效仿魏晉時期以屋宇為褌的“竹林七賢 ”,號稱“竹溪六逸”。李白當然歡喜自己的住處,但是卻美中不足的是:中年喪妻,鰥居無偶。

在親友的撮合下,李白又有了第二任妻子,寡婦劉氏。起初劉氏聽的李白是一位王孫公子,又是著名的詩人,而且走到哪裏哪裏都會有人招待他。嫁過來才發現李白是一位兩袖清風,還有一身的酒債。所有美好的願望投影到現實中卻一一落空。

一些田地也隻夠丹砂夫婦和兩個孩子的日常生活,並且還要終年在田地忙碌。劉氏開始後悔嫁給他。李白雖開解過她自己將來必會成大器,但是那劉氏又怎會聽信,後來李白也就由著她抱怨了,又開始到處奔波拜謁了。

家,之於他已經再無寧靜,他的心,隻能寄托在未來的途中。每一晚霧靄輕煙縹緲的夜色,他幽幽地望著天空中泛著如寒的纖月,偶爾也和著微微細雨,心中習習而來的,是一片涔涼。

念著往昔的歲月,李白的坐標像是平行了回去。回首的這一瞬。一脈情深,冷風如霜,吹散了那一層回憶裏薄薄地暖。然而,他的人生還未息止,路終是要走下去。

每隻毛毛蟲都可以變成自己的蝴蝶。隻不過,在變成蝴蝶之前,自己會先變成作繭自縛的蛹。蛹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放棄所有抗拒、全然接納當下感覺、平靜等待。直到有一天破繭而出成為蝴蝶。

2.我輩豈是蓬蒿人

如煙的夢境,錦瑟和弦,卻刻下深深的兩條鴻溝,重新幹謁也是需要這巨大的勇氣,李白的月舞雲袖,又是怎麼經得住這一念執著,相思成蠱的夢。可是,夢境隻在夢中,醒了,也就碎了。那個溫婉賢惠的妻子,那個光鮮的仕途,都不在了。

這些州縣中那些官吏對於李白幹謁一事都持有一個態度,敷衍。唯獨一個職權不大的小吏對李白有著莫大的照顧。這天,李白在兗州西北的一個小縣中閑酌,正值鬱鬱寡歡之時卻有店小二來報,說故人來訪。李白正想納悶是誰,誰知走進來一位麵生的三十左右的青年。這人李白並不相識。

這人提了兩尾鮮魚,一壇黃酒。走到李白桌前坐下來,並將手中的土特產相贈。李白不好受這陌生之禮,遂問與之相識否。來人仿佛知道他會這麼問,便笑著說:“在下自弱冠以來便誦先生之詩,久仰大名,詩卷中便日日相見,口碑中處處相逢,又怎會不是就識?”

李白哈哈大笑,看這青年也是頗有豪爽之氣,也就與之結交了朋友。於是便接受了這贈與之物,吩咐小二下廚做了去,與這名叫逢七郎的年輕人痛飲了一番。

席間逢七郎想李白留首詩篇作紀念,將筆墨準備好後,李白便提筆寫道:“魯酒若琥珀,汶魚紫錦鱗。山東豪吏有俊氣,手攜此物贈遠人。意氣相傾兩相顧,鬥酒雙魚表情愫。雙鰓呀呷鰭鬣張,跋刺銀盤欲飛去。呼兒拂機霜刃揮,紅肥花落白雪霏。為君下筯一餐飽,醉著金鞍上馬歸。”

感到意猶未盡,李白便又複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逢七郎如獲至寶,喜不勝收。一份短暫的緣分,卻使他心中格外疏朗。

天寶元載,李白來到了浙江會稽,和一位名叫吳筠的著名道士共同居住在劍中,也是他詩中所說的“自愛名山入剡中”。吳筠是一位喜歡讀書喜歡寫詩怡情之人,對於李白的詩也是非常推崇的。兩人在一處也是常常在一起作詩論道,十分投機。不久後,長安就來了詔書請吳筠進京。那時候道士進京時間在平常不過的事情,唐代有很多道行資深的到時都曾獲此殊榮。李白望著朋友西行的背影,不免心生感慨,自己這些年若安心修道,大概也能道名遠揚了,那樣也就可以被皇帝召見。

皇帝啊,為什麼要與道士談仙論道,卻不願意同有誌之士大談政事呢。此時的李白並不知曉,皇帝在正月期間就已經下了詔命。

當然,李白沒有獲悉皇命,也是因為尚沒有人舉薦他。他像一顆珍珠,經曆痛苦地打磨,卻誤落泥淖中,光芒被遮了一層又一層的土。

開元二十九年之際,元丹丘接到了赴京的詔令,李白聽說後,便連忙趕到了元的潁陽山居,一是來道喜,二就是送行,再就是對這位即將入朝的摯友拖以厚望。坐下來,李白見到鏡中的自己鬢角已經有些華發,便伸手將他們一並除了去。可是心中的滄桑,卻是拂之不去的。元丹丘打趣道,不過是早生華發,又要除去做什麼。李白惆悵地應著,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他一遍遍地說著,便走到案前,提筆寫下了《秋日煉藥院鑷白發贈元六兄林宗》,寫完後元丹丘便明白了,李白除去白發就是認為自己還未老,還有些用世之心,也就是在托他設法引薦,

元丹丘倒也是失落了一次,這樣的摯友用這樣的方式來說其引薦之事,著實見外啊。元丹丘當然知曉李白這些年來的誌願,兩人雖異性,但卻比親人還要親上幾分,又何須囑咐。此番入京,若果見不到聖上,見到玉真公主也是會找機會舉薦與你的。

元丹丘講此番話時眼神篤定,李白便有了些把握。畢竟是一生的摯友,不是那些虛偽敷衍的官吏,自己又是在擔心些什麼呢。於是兩人為離別飲酒吹笙,依依惜別。元丹丘留給李白的最後一句話便是,賢弟且返回家中,敬候佳音。

等待是很折磨人的事情,明知道元丹丘入京後還會耽誤些時間,第二年春天,他才會隨玉真公主出行,數月後才能返京。舉薦一事一定很久後才會有結果。但是卻是耐心得快要發瘋。

妻子劉氏見李白情緒變化多端,言語間譏諷之意表露無疑。李白擺出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姿態也說起故事來,那買臣滿腹經綸,卻家徒四壁,不得已出去打柴來賣,也是很受妻子的嫌棄,後來終於當上了會稽太守,他的妻子追悔莫及,自縊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