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中寫道:“楊花盡落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他的一顆愁心,也隻能隨著風寄送給王昌齡了。眺窗外,夕陽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天空。李林甫這些人仍舊不斷的製造著冤案,他與那楊貴妃的從兄楊國忠有掖庭之親,所以不時地由此借口出入朝廷,由此深得玄宗信任。因此,他與楊國忠就結成了內援。玄宗更是封了楊國忠為禦史中丞,掌管著監察大權。
李林甫手下羅希奭,吉溫兩人為首的鷹爪更是“得力”的助手,幫助他們除去了很多忠良與無辜。在玄宗麵前,他們肆意的彈劾忠良,凡是他們看不順眼的,凡是他們妒忌的,全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皆被誣告下獄,濫施酷刑。導致長安城中家破人亡之家庭上達數百戶。而羅希奭和吉溫更是被人稱為 “羅鉗吉網”。在這些忠良的屍體上踐踏過,李林甫的結局可想而知。可是做得正在興頭上,又哪會考慮到死後下地獄之事。就在接二連三的冤獄事件發生後,李林甫率領群臣頻頻給皇帝上尊號,樹豐碑。文武百官哪敢不從,牽四掛五的株連,令群臣噤若寒蟬。
天寶八年,玄宗用哥舒翰為河西隴右節度使代王忠嗣,大軍攻下石堡。可幸的是,石堡攻下來了,不幸的是,犧牲了數以萬計的士卒。就在數萬士卒的無辜性命和血泊淚河中,舉國震怒,卻都敢怒不敢言。如此,還真被王忠嗣說中了。
這時候,李白又身在何處呢,有人說幾日前見他帶著歌妓去遊山玩水了,也有人說前日見他與朋友在酒樓引吭高歌,還有人說他與一位市井遊俠在鍾山下胡鷹逐兔。
總會有人見到李白雇小船秦淮河上戲耍,在五十裏外的天門山上與朋友飲酒猜拳。從天門山上下來快到金陵城下時,他又犯渾胡亂在脖子上圍了烏紗巾,故意反穿宮錦袍,斜倚在船舷上,仰天大笑。驚動了岸邊的路人,紛紛向這邊駐足觀看。其中一位相識之人吳姬認出他來,便招手示意:“這不是李郎官嗎,奈何成了這般模樣,快快上岸罷!”李白也興奮地向她揮手:“呦,真是著實想見你,你就來了!”連忙叫船家調轉船頭,上岸接了吳姬一同再次遊回江心。
後來又有人說,李白又皈依佛門,跟著一位天竺高僧,登廬山東林寺打坐參禪去了。就在這對於李白的傳言紛飛之際,一批詩歌流傳江東諸地。
一首便是《夷則格上白鳩拂舞辭》:“鏗鳴鍾,考朗鼓。歌白鳩,引拂舞。白鳩之白誰與鄰,霜衣雪衿誠可珍,含哺七子能平均。食不噎,性安馴。首農政,鳴陽春。天子刻玉杖,鏤形賜耆人。白鷺之白非純真,外潔其色心匪仁。闕五德,無司晨,胡為啄我葭下之紫鱗。鷹鸇雕鶚,貪而好殺,鳳凰雖大聖,不願以為臣。”
人們一看就明白,詩中“霜衣雪衿誠可珍”的“白鳩”指的是開元前的賢相姚崇、宋璟、韓休、張九齡等人,而那“外潔其色心匪仁”的“白鷺”便是佞臣李林甫之人。“貪而好殺”“鷹鸇雕鶚”皆指屢次大興牢獄之災,誅忠良的酷吏。詩中的“鳳凰”即是皇帝。
百鳥之王,鳳凰,與那吃人不吐心肝的猛禽為伍,那也算不得令人崇敬的鳳凰了。
天寶元年,聽說石堡城下的石頭都被人的血染紅了。不知多少人們的家庭會因這次戰爭而破滅。古代的聖君都是不得已才用戰爭去解決問題的,而如今的窮兵黷武,又是至幾萬的士卒性命於何處?
一首《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 ……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坐令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 紫袍。吟詩作賦北窗裏,萬言不值一杯水。……” 人們讀完詩篇,更是感到憤憤難平。
百姓的智慧可能不能讀得懂高深莫測的詩語和喻典,可是這些詩能讓蒼生記得起深入骨髓的疼痛。痛失家人的疼痛,那些毫無憐憫之心的佞臣又怎會理解明白過。
李林甫的鷹爪又趕到了洛陽,接著又返回長安,終於沒了結果。隨後就是接連兩年的關中大旱,原定的封禪大典也因此慢慢地耽擱下來,一直沒有合適的時間去關注與此事。有人說這是昏君奸臣惹怒了天意,老天要給些懲戒。可是,懲戒的到底是誰呢?大旱導致的餓殍遍地,又是如何懲戒得了李林甫這幫佞臣本人呢?
他們的暴政倒是慢慢地收斂不少。李白和杜甫這些還沒有遭到抱負的人,也就幸免於難。
不經意間,已經經曆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歲月。有時候可能會使有驚無險,但是當風雨欲來隻是還是會不經意間緊張寒意。就像歲月帶走了韶華,那些闌珊的冷清,也漸漸占據了孤涼的心境。
3.草裹烏紗巾
無論是對喜愛的季節有怎樣地挽留和喜愛,它終究要過去,也終究會重新來過。李白喜歡在深山隱居,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那些學會隨遇而安,在清淺的時光中學會淡笑嫣然,才會讓我們更加願意去體會。
天寶十年秋,李白叫上了元丹丘在南陽附近的石門山中遊玩。元丹丘也在山中新造了一處屋子。比那原來的潁陽舊居,這新居處於重巒疊嶂之地,可觀溝壑之美,遠離塵世,更是人跡罕至的一處風水寶地。
李白見了後羨慕不已。每日,元丹丘都陪著李白信步走向山林之中,寂靜的山林裏總會聽見猿猴在啼叫。幽寂的山穀中還積著千年的雪,走著走著就容易找到一處休息觀賞之處。譬如瀑布、譬如小溪。太陽漸漸西下,兩人就踏著血紅色的光亮,慢慢走回山居。
李白希望全家人都搬到這裏來,元丹丘說李白對於什麼都是熱情大,而堅持的少。像隱世,像學道,像成仙。就像隱居此處,不知道李白夫人是否願意同他一起。
李白新娶了位妻子,而這位宗氏夫人也真真是與眾不同的。雖然是相門之女,但是卻從小就喜歡道學,秉性孤高,心思淡泊。或許看中了李白閑雲野鶴的生活,也或許看中了他文采出眾,總之就是嫁給了他。
她的祖父楚客在武後期,也曾經顯赫一時,但也是大起大落了三次,最後還因為參加了韋後之亂,被問斬了,經過那此次大變故後,宗家就再也沒有參與過朝政,從此一蹶不振。
或許宗家女子喜歡道教也是因為這次變故,而如今宗家在梁園附近還有些破舊樓屋,因為淒涼歌館,所以他早就不想在那裏住下去了,早就想找到一處靜謐之地隱著。但是卻遭到兄弟宗璟的苦苦相留,否則她早就出家去了。
與李白喜結連理之後,她早就想找到一處幽靜之地,然後夫妻雙雙隱居,這次李白來石門山中,還是奉了她的命令。元丹丘雖然想著這些,但也不得不說,李白究竟是打算隱居多少次,說都說不清。卻總是靜不下心。
知李白者定是元丹丘啊!那些年雖然受高天師道籙,原本應該遁入方外,不聞窗外事,卻也是始終心裏放不下,雖然在外跑了幾年,也始終沒能忘記朝政。可能是這幾年的冤案四起,令李白徹底寒了心,所以真想找個地方隱居。
元丹丘歎了口氣說,要不你且看這裏哪處好,便選了去造屋子吧。這裏山下原是春秋時期的隱者長沮、桀溺耦耕之地。你我之人正好承了他們的高風亮節。於是李白就留了下來。準備選處風景好的地段,造間房子。可是還沒有安住上半月,他就開始心浮氣躁。原因是友人何昌浩的一封信。那封信是他不久前在梁園撿到的,之前沒有在意,現在卻猛地想起來了。
何昌浩實為落第的秀才,之前都是潦倒不堪,也受過李白多次的接濟。可誰想此人去年到了幽州節度使幕府之中,竟當上了參讚軍機的判官。那封信中的字裏行間都充斥著得意之意,用主人的身份語氣邀請李白去往幽州。信中最後還寫道:“……足下才兼文武,強弟十倍。倘來塞垣,何愁英雄無用武之地!即使無意入幕,何妨來此一遊?題詩碣石之館,縱酒燕王之台,亦人生快事也!……”李白對信中的話還記得清楚,李白一身劍術,雖不是最上乘,但是對付些尋常之輩,也是綽綽有餘。
想起過棄筆從戎,李白心中多了份幹勁。想著即使馬革裹屍,也比老死在深山裏多幾分英雄氣概,即使不會名揚千古,自己又怎會一點功業都建不成。
宗氏的品貌端正,才情出眾,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卻要嫁我這年逾半百之人。以她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男子托付終生,而自己也始終在這深山中隱居真是有些辜負於她。於是,李白決定,要拂劍而起。重拾自己當年仗劍去國的理想。元丹丘說得不錯,李白什麼事情做得都不會很長遠。隻有報國夢卻一直盤桓在心中,一直沒有泯滅過。話說回來,李白這次要去的幽州是安祿山管轄之地,而這安祿山為人如何,他卻從不知道。隻聽說這人為人驕橫,性情跋扈,還與楊貴妃……
但是看他的仕途,從一開始的平盧節度使,到不久後兼做的幽州節度使,再到後來的河東節度使,最後還封了東平王。而那時候唐朝的異性封王,他還真是破天荒第一個。
想必皇帝對他的才能一定非常肯定,而那些其他之事就先不管了,無傷大雅,隻要自己得到了重用,也就沒有什麼好在乎的。李白的這個想法,真是害他害的好苦。既已決定,李白便速速給何昌浩回了信,並且還賦詩一首《贈何七判官昌浩》:有時忽惆悵,匡坐至夜分。平明空嘯吒,思欲解世紛。心隨長風去,吹散萬裏雲。羞作濟南生,九十誦古文。不然拂劍起,沙漠收奇勳。老死阡陌間,何因揚清芬?夫子今管樂,英才冠三軍。終與同出處,豈將沮溺群?
當李白歡喜地回到隱居之處告知妻子這個決定時,卻遭到了妻子非常堅決的否定。她根本不想李白從政,更不願意自己的夫君去幽州冒這個險。在宗氏看來,從政無異於暴虎馮河,而幽州更加是龍潭虎穴。她也堅決地認為,安祿山那樣張揚跋扈的性格,日後必定會不安分。李白卻認為宗氏一定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就一直勸她不要擔心。
誰知宗氏卻一再表明自己的觀點,他隻是想和李白共糟糠,而不想夫婿封侯建功,甚至還極而言之,你這次去,一定凶多吉少,從此你我夫妻陰陽相隔,留下我一人又如何是好啊!
李白實在不忍心與這樣激動地宗氏再三爭辯,也就作罷了。但是卻沒過幾日,李白建功立業的念想就又燃起了小火苗。宗氏說那幽州是龍穴虎潭,去了便一定回不來。
李白卻不以為然,那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行就是探些虛實,然後向朝廷上書諫言,如此便可以戢禍亂於未萌,這豈不是為蒼生社稷造福嗎,怎能敵不過那些功勳。
李白就是這樣具有探索精神的人,既然你說幽州是龍潭虎穴,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闖一闖。但是在與宗氏道別之時,還是不由得有些傷感,灑下了熱淚。
從此往後,幽州之行開始了。經過開封之時,遇見了故友於十一和裴十三。而在餞別的宴席上,李白不知不覺地拔劍起舞,慷慨飲歌,並且留下一篇詩文:“……勸爾一杯酒,拂爾裘上霜。爾為我楚舞,吾為爾楚歌。且探虎穴向沙漠,鳴鞭走馬淩黃河。恥作易水別,臨歧淚滂沱。”
當念到“恥作易水別,臨歧淚滂沱”時,兩行清淚劃過臉頰。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垓下之戰前夕的項羽,也好像即將帶著刺秦任務的荊軻。帶著不安的心情麵對這未知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