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們又最是養尊處優,怎能坐於烈日下陪顏熙曝曬。
然而皇後的嚴命又怎麼敢違,顏熙都被罰跪在殿外,誰敢造次隻怕就要和跪在一起。
如此一來,眾人皆是哭喪著臉困苦不堪,敢怒不敢言。
顏熙不覺內心苦笑,入宮這麼久,蕭梨兒隱忍著在趙煜麵前扮賢良也是夠久了,今日終於是又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四處漸漸靜下來,太陽白花花的照著殿前的花崗岩地麵,那地磚本來烏黑鋥亮,光可鑒人,猶如一板板凝固的烏墨,烈日下曬得泛起一層剌眼的白光。
已知是無法,顏熙和淑貴人麵對麵跪在那一團白光裏。
淑貴人把書舉到顏熙麵前讓她一字一字誦讀。
反光強烈,書又殘舊,顏熙一字一字讀得十分吃力。
靜貴人不忍還想再勸,皇後回頭狠狠瞥她一眼:“跪半個時辰誦讀《女誡》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本宮就讓你也去跪著。”
靜貴人無奈,隻得不再做聲。一遍誦完,皇後還是不肯罷休,陰惻惻吐出兩字:“再念。”
顏熙隻好從頭再讀,擔心腹中孩兒的安危,顏熙幾度想快些念過去,然而皇後怎麼肯呢,隻略略念快一兩字,淑貴人身上便挨了重重一下戒尺——那原是西席先生責打頑童的,到了皇後宮裏,竟已成為刑具。
那擊打的“劈啪”聲敲落在皮肉上格外清脆利落,便是一條深紅的印記。
淑貴人死死忍住,一言不發地捱住那痛楚,她的汗沉沉下來。任誰都知道,一出汗,那傷口會更疼。
蕭梨兒到底是不敢對顏熙動手打的,但是看著淑貴人這樣代自己受過,顏熙心中焦苦難言,更比自己受責還要難過。
她隻能這樣眼睜睜看著,隻能一字一字慢慢讀著,熬著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顏熙腿已經麻木了,隻覺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從臉龐流下,膩住了鬢發。
背心和袖口的衣裳濕了又幹,有白花花的印子出來。
顏熙一遍又一遍誦讀:“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聖恩橫加,猥賜金紫,實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謀矣,吾不複以為憂也。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誨,不聞婦禮,懼失容它門,取恥宗族。”“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黙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黙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夫婦第二: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是蟬鳴的聲音還是靜貴人依舊在叩頭的聲音,顏熙的腦子發昏,那樣吵,耳朵裏嗡嗡亂響。
“敬慎第三: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似乎是太陽太大了,看出來的字一個個忽大忽小悠悠地晃,像螞蟻般一團團蠕動著。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