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她的昔年,她還是皇城中蔣皇後身邊的當紅婢女,在整個後宮之中舉足輕重。
走得近了,顏熙才發覺她玲瓏如蟬翼的鬢角微微蓬鬆,心下明白她得顏熙邀請,必然也是急遽趕來。
如今太後隱居寧壽宮,她也不似往年風光,於裝束上也較簡約些許,六七分新的衣裳還穿在身上,連珠翠也頗為簡單。
她畢恭畢敬規矩一絲不苟的行禮:“奴婢參見貴妃娘娘!”
顏熙已然微笑起身,“難得今日有空,相邀姑姑來敘敘舊,姑姑不須多禮!”
名蘭含笑道:“貴妃娘娘盛情相邀,奴婢不敢怠慢?”說罷瞧著她,“貴妃娘娘甫回宮,又要應付種種禮儀瑣事,隻恨不能分身,不知召奴婢前來有何貴幹!”
顏熙凝眸睇她一眼,笑道:“姑姑可是宮裏曆經三朝的老人,顏熙有諸多昔年往事要找姑姑請教呢。”
名蘭微微有些佂愣,攏好袖口,曼聲道:“貴妃娘娘有何吩咐隻管示下。”她半是道喜半是感慨:“後宮之中到底是娘娘最終寵冠六宮,成了皇上盛寵不衰的貴妃,可見皇上是真心疼娘娘,何況如今又有皇長子傍身!當真是福氣厚重!”
顏熙親自斟了一盞茉莉花遞到她麵前,笑吟吟道:“名蘭姑姑閱盡後宮的榮辱興衰,既然名蘭姑姑說了本宮福氣厚重,想必也就差不到哪裏去了!”
茶香嫋嫋如霧,有著清逸怡人的溫熱芬芳,左不過皇上憐惜罷了!”
名蘭怔忡的瞬間,竟流露一絲淺淺的歎服之色,“當年就有人盛傳娘娘有母儀天下之像,可見不假!”她的手安靜伏於膝上,白得與絲帶上係著的一塊羊脂纏花玉玦一般無二,“遙想昔年,皇上為了娘娘可謂一再周全,足見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顏熙淡淡一笑,手指劃過平滑如膚的緞麵裙幅,平靜道:“姑姑過分讚譽了。年輕的時候,誰不是容色傾城、顛倒眾生,皇上也是垂憐,本宮受過的苦姑姑也是知道的!”
話一出口,殿中沉沉靜了下來,都有了幾分尷尬。
顏熙別開目光,隻卷起簾櫳看著窗外冬雪如妝,大地一片素白。
明霄殿內地氣和暖,宮中早已遍籠暖爐,走到哪裏都是春意融融的溫暖。
加之趙煜囑咐明霄殿中務必花樹要常開常新,因而所植諸如櫻花、照水梅、吐舌丁香等皆為上品,還特命禦苑花匠送來五色梅、折鶴蘭、玉蝶灑金等奇花異草賞玩。
因而眼下雖近初冬,明霄殿內仍是繁花似錦、盛意無限,兼之這幾日天氣晴好,花樹吸飽了明璨日光,愈加嬌豔明媚。
侍奉在側的人早被柳闌打發了出去,柳闌亦遠遠陪侍在殿外。
顏熙緩緩地剝著手中一個蜜橘,偌大的明霄殿,繁麗空寂得如一座空城,靜得可以聽見指甲掐破橘皮時汁水迸濺的聲音。
須臾,顏熙抬首牢牢看住她,神色平靜道:“姑姑可還有去看過徐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