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太太居然會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時候來到詩社,都在驚訝中更有喜悅!
一眾人立即就迎到了院門處,遠遠的就見到賈母圍了個大鬥篷,帶著灰鼠暖兜,坐著軟軟的小竹轎,打著個青綢油傘。
不例外的是鴛鴦、琥珀等五六個丫鬟左右伴著,每個人都是打著傘,擁轎而來。
李紈,探春等人都忙往上迎去,賈母命人止住她們說;
“就隻待在那裏就是了,免得落了雪。”
等來至了跟前,賈母才笑道:“我是瞞著你太太和鳳丫頭來了。大雪底下坐著這個無妨,沒的叫他們也來踩雪。”
眾人忙一麵上前有接鬥篷的,有攙扶著她的,全都一麵應聲答應著。
賈母來至室中已然是先笑道:
“
喲,真是好俊的梅花!你們也太會給自己找樂。我今日就是來看看你們是怎麼學習的,沒想到這麼熱鬧!這會兒倒是來著了。”
說著話,李紈早命人拿了一個大狼皮褥來鋪在當中。賈母坐了,就四下一顧,問道:
“怎麼就見你們這些小猴子在胡吃海喝地嚇鬧騰!先生在哪呢?”
見賈母特意問起了自己,李尋歡這才從人影的不顯眼處走到了賈母跟前:“在呢?見過老太君。”
賈母看他這麼低調的走至自己跟前,倒是露出歡喜的笑容:“這些丫頭央求著老身給她們求學求上進的機會,不就是想要弄出這個詩社來麼?哥兒是她們的先生,可別慣著她們了,一定要嚴厲些。”
“不才倍感慚愧,府內姑娘們個個都才華橫溢,在下胸中這點墨水其實在她們麵前當真是捉襟見肘的。老太君您讓在下當賈府姑娘們的先生實在是令我有自取其辱之嫌啊!這個先生當之有愧,肯請老太君收回這成命才好。”
賈母聽到他如此擺低姿態地向自己懇求著不當姑娘們的先生,當即就變了些臉色,但仍是透出慈祥:
“說哪裏的話,這些丫頭也不過是興致來了胡謅些而已。看在我老婆子的麵下,哥兒切莫再說這些過於謙虛的話了。
你們隻管繼續的頑笑吃喝去吧,莫要管我老婆子就是。
我因為天短了,不敢睡中覺,抹了一回牌才想起你們來了,尋思著也來湊個趣兒。”
李尋歡沒法,隻得繼續回到自己那個不顯眼的位子上,斂著目並沒有去看突然間安靜下來,都圍著賈母的眾人。
而李紈早又捧過手爐來,探春另拿了一副杯箸來,親自斟了暖酒,奉與賈母……這李紈便也挪到盡下邊陪坐,賈母因問大家一起作何事了,眾人便說在作詩。
賈母就眯眼笑道:“有作詩的?那得念來聽聽!就各念自己的,瞧著這枝是紅梅不錯,想必你們也都是以它為題吧?甚好,很應景……”
於是這以紅梅為題意的連詩會繼續的進行,並沒有因為賈母的突然而至被中斷。
待到所有人都頌完了自己的詠梅詩,賈母都點頭,到末了卻始終覺得好似有些缺憾。
縱觀一圈,就明白了自己心裏的這份缺憾,就源自那個坐在不起眼處的李尋歡!
“哥兒可不要躲一邊了,老身也不想今日留遺憾。”
賈母和顏悅色的語氣裏是不容拒絕的口吻。李尋歡放下了手中酒壺杯盞,隻得起身帶著溫暖的淺笑,閃著亮晶晶的眸子,沉穩地踱步到案幾變,捋了捋衣袖,想都未想就提筆落字:
‘寒梅幽香雪中傲,孤芳自賞繾綣難,今朝飄零寒澈骨,一望紅塵黯魂消。’
他寫完這七言絕句,並沒有停筆而是繼續寫;
‘重重庭院寂寞深,泠泠暗香飄渺聞。北風呼嘯春意遠,暮冬蕭瑟夜黃昏。
簌簌雪落壓枝韌,點點飛紅欲斷魂。不似春花嬌欲憐,一身傲骨獨臨寒。’
一氣嗬成地作了三首詠梅的絕句,而在一旁的賈寶玉也同時念完,然後很積極地把他那字兒拿給了賈母過目;
字跡是相當的風神瀟灑,但筆峰溫潤,看著好像是不慍不火,卻是暗藏濮水!
賈母心裏不禁也暗自稱道,隨後又聽到賈寶玉說今天的這幅字比之前寫給他的那幅看著要中規中矩了後,更是另眼於這個行事沉著穩重,一點都不張揚的年輕人。
這刻賈母一直都在看著李尋歡,真的越看就越喜愛,於這時卻問了他一個很要緊的問題:“哥兒可有婚配之人?”
這個問題一問出,任何人都能感覺房間裏突然就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般,仿佛之前的熱鬧從不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