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分明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不知道怎麼就喊得這麼順口。我被他喊得膽戰心驚,沒想到經理卻笑起來說:“段先生還真是愛開玩笑,我難得找到這麼好的員工,不會輕易放手的。”
“是嗎?但是又要加班又要做替罪羊的,賺的也不是很多,倒不如來我這裏做兼職。”段啟杉握了握我的手,看了我一眼說,“你認真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如何?”
“哎,加什麼班嘛。”經理立刻說,“我一直認為加班是無能的表現,像司徒這麼優秀的員工,是不需要加班的。既然下班了就該好好享受私人時間。”
人世間奇妙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經理還會變臉這個絕招啊。我有些好笑地低下頭,段啟杉於是說:“是嗎?那今天不用加班了嗎?”
“不行,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完。”我一本正經地說。
“那種工作交給別人做就是了。”經理說著,立刻朝身邊的妹子說,“你看司徒這麼忙,你也不幫幫忙,明天你幫司徒把沒做完的那部分弄一弄。”
那妹子漲紅了臉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抽出了挽著經理的手。
我笑了一下,段啟杉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嘴角,看向我說:“既然這樣,不如待會兒去看電影吧?”
“啊?”我被段啟杉問得一頭霧水,經理已經說:“看電影不錯,我聽說最近有幾部不錯的影片正在上映。司徒,你不是最喜歡那個演員,叫什麼來著……”
直到經理悻悻地走了,段啟杉才鬆開按著我的手,若無其事地拿起餐叉。我好奇地打量他,段啟杉忍不住說:“我的臉看起來比龍蝦好吃嗎?”
“段先生,你是電影學院畢業的吧,演戲演的跟真的一樣。”
“誰跟你說我在演戲?”他抬起眼看著我,我一時間張口結舌,他低頭喝了口水說,“我隻是不想看到你平白無故地受委屈罷了,再說倉庫的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你怎麼知道是倉庫的事……”
“想知道的事,總是有辦法知道的。”段啟杉扭頭看了眼經理遠去的背影說,“就像那些人,想盡一切辦法就為了一個機會而已。”
我愣住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邊竟然也有了無間道。
段啟杉已經轉過目光看向我說:“對了,你喜歡看什麼電影?”我一下子傻在那裏,半晌都沒有說話,段啟杉不禁抬頭看我說,“怎麼了?”
“真的……去看電影?”
“不然呢?”
“可是……”我不解道,“為什麼去看電影?”
段啟杉微微皺眉,看著我說:“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搖搖頭,他將手肘支在桌上,身子朝我微微湊近說,“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我正在追求你嗎?”
我被一口西蘭花嗆住,差點就此一命嗚呼了。
我用餐巾捂住嘴看著他,段啟杉笑著從一旁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我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這麼蠢我還會喜歡你,不過,仔細看看也挺可愛的。”
我接過紙巾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你才蠢。”
吃完飯到餐廳門口時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段啟杉看了看天說:“好像不是個適合看電影的天氣,我送你回去吧。”說著,已經有人把車開了過來。
服務生打著傘,段啟杉拉開車門讓我上了車。
關上車門的時候,我忍不住看了段啟杉一眼,這樣仔細看他,無論是五官還是臉型都是會讓人心動的模樣,而這樣的人,他卻說他喜歡我。
我低下頭,外麵的雨漸漸下大了。車子在雨夜不緊不慢地行駛著,廣播裏放著熟悉的英文歌,我想起那天從碼頭運貨回來的路上,他也是這樣開著車。
仿佛是很久以前,我曾這樣和一個人在雨夜中行駛,從拉斯維加斯到紐約,又從紐約到波士頓,那時候我曾想著哪怕這一生都要這樣和那個人在路上行駛著,我也不會後悔。
隻可惜最後我們誰都沒有到達終點。
車子開到公寓樓下,段啟杉停下車來,我正要推門下車的時候,他卻突然伸手拉住我。我以為他要說什麼,心正突突地跳著,段啟杉隻是從後座上拿了一把傘給我,說:“外麵還在下雨。”
雨傘是紫色的,傘柄很長,我握住傘柄,抬頭看著他說:“段先生。”
他卻朝我搖了搖頭說:“我沒打算要你這麼快回應我,現在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就像以前那樣討厭我也可以,但我應該還是會喜歡你。”
到什麼時候呢?
我很想問,喜歡一個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會在什麼時候結束呢?
喜歡這種事,到底有沒有一個期限,就像食品保鮮期一樣。
段啟杉看向我說:“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我點了點頭,推開車門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不禁又轉過來,大雨滂沱而至,銀色的跑車像是一道電光劃破黑暗,穿過雨霧朝著離我越來越遠的方向駛去。
我靜靜地站在那裏,突然想起了那個人。
也是這樣大雨的天,我問了那樣的問題,而他隻是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呢,也許真的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喜歡了。但也許……”
他那樣溫柔地對我說:“一直到我死去,我都還是沒有辦法不喜歡你。”
那麼,到底會是多久呢?
陸喬飛?
我跟短短說了要去北海道的事,向來像個穴居人似的足不出戶的短短意外地對旅行這件事表示十足的熱情,我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著她說:“你不是連去超市買個卷筒紙都要跟我剪刀石頭布嗎?”
“那怎麼一樣,這可是北海道哎,幾乎所有的愛情電影都在那裏取過景。”短短翻著旅行雜誌,興致勃勃地說道,“我早就下定決心了,死之前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
我立刻一枕頭拍在她臉上道:“呸呸呸,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短短立刻咧開一張嘴朝我笑了笑說:“那不如就當作我們蜜月旅行如何?”
說起來,我跟短短雖然“同居”兩年,倒是真的從來沒有一起出去旅行過。我想了想,如果帶短短去,旅館的費用可以省下來,本來我一個人住的也是雙人間。
更何況,難得見她這麼興致勃勃的。
於是我壯著膽子跟段啟杉提了這件事,沒想到段啟杉倒對這件事意外地態度溫和,隻淡淡地點了點頭說:“有人陪你去當然也好,不開會的時候,你也不會太無聊。”
於是第二天就看到短短興高采烈地開始打包行李,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坐在那裏翻著旅行雜誌和地圖,倒是很像準備去春遊的學生。
難得見她這麼高興,我著實不忍心掃了她的興。可結果卻是我一下飛機就感冒了,短短原本安排好的第一日行程就這樣被我給毀了。
所以說人世間的事,往往就是事與願違的多。
段啟杉把我們送到酒店,我吃了感冒藥,就開始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短短又是給我端茶又是給我遞水的,我內心充滿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
短短橫了我一眼說:“你快睡,你睡著了我一個人還是要去的。”
我雖然知道短短對這次的行程很熱衷,但是沒有想到會熱衷成這個樣子。看她行程單上滿滿的行程,我也不忍心拖累她,於是幹脆一扭頭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黑了,我聽見敲門聲,拖著有些沉重的腦袋走過去開門。就看到段啟杉站在門外,他看我開門,有些驚訝地說:“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短短有事出去了。”
段啟杉會意似的點了點頭,看向我說:“你還好嗎?”
我這個時候已經比來時好了許多,點了點頭,看著他說:“段先生有什麼事嗎?”
他看了看表說:“七點有個開幕酒會,就在樓下大堂,有幾個重要的朋友要見一見,你這樣……能去嗎?”
“能去。”我立刻打起精神,畢竟我來這裏是工作,不像短短是旅行,遇到正差的時候,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段啟杉淡淡地笑了笑說:“那我一會兒讓人把禮服送來。”
等我換好衣服下樓的時候,段啟杉已經在大堂門口的地方,附近正有兩三個人圍在一起談笑。他看到我,目光微微一頓,轉而同身邊人打了招呼朝我走過來。
“你不要緊吧?”我從台階上走下來,段啟杉幾步就迎過來。
“隻是小感冒,不要緊的,再說我也不能白拿你的薪水啊。”誰知道剛說完,立刻就迎風打了個噴嚏,段啟杉哭笑不得地說:“你還真是賺錢不要命。”
我打了個哆嗦說:“主要就是這個世界不公平,你們男人就可以穿著西裝和襯衫,我們就隻能穿這麼薄的裙子,連加個外套都不行。”
“要是你願意穿,我給你定一件香奈兒的羽絨服怎麼樣?”
我狠狠地剜了段啟杉一眼,他笑了一下,抬手讓我挽住他的胳膊,一旁登記處的服務生看到段啟杉,立刻迎上來引著我們朝裏走去。
宴會廳裏人聲嘈雜,金碧輝煌之下每個人看起來都珠光寶氣。有人迎上來跟段啟杉寒暄,走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殺出來一個皮膚黑黑的外國人,嘰裏呱啦地衝著段啟杉說了一通。
該見的人都見得七七八八了,終於得空到桌邊歇息一下,周邊人來人往的很是讓人頭暈,我正扶著額頭,眼角不經意地一瞥,不禁就愣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