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跳得厲害,突然腳底一軟跌進他懷裏。

陸喬飛急忙抬手托住我說:“你怎麼了?手怎麼這麼冷?”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瞬間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站都站不穩了。陸喬飛順勢拉開車門,將我推進副駕駛,說:“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拽住他。

這個時候去什麼醫院,萬一傅文洲找來隻會更亂。

看我搖頭,陸喬飛猶豫了一下說:“那你先休息一下。”說著推上了車門,從另一側坐進了駕駛座。

車裏開著暖氣,空氣裏有淡淡的舒服的味道。

不知道是剛才被嚇到了還是最近太折磨人,我已經有好幾夜都沒有睡好了,這時候坐在舒服的座椅上,身子微微一歪,就要睡過去。

陸喬飛抬手替我拉上安全帶,頓了一下,又脫下外套蓋在我身上。

我已經疲憊到了極限,也不掙紮,就那樣靠著車座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車窗外的天都已經黑了。我摸索著坐起身來,扭頭就看到陸喬飛坐在我身旁的駕駛座上,趴在方向盤上撐著腦袋看著我。

“你醒了。”陸喬飛看見我醒了,笑了一下,“睡得不錯。”

“這是哪兒?”我向車窗外看了一眼。

四麵漆黑一片,好像是郊外,但仔細看才發現外麵霓虹璀璨,還有輕微的輪船汽笛聲。這地方我來過,上次壽宴結束的時候段啟杉帶我來的就是這裏——濱江大橋下。

我認清了環境,將外套還給陸喬飛說:“我該走了。”

我伸手去拉車門,卻被陸喬飛攔住:“你這樣走出去,不到五百米肯定又要昏倒。”說著,他從後座上拿過一個紙袋來說,“吃了東西再走吧。”

我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紙袋,陸喬飛拿出一個漢堡遞給我,看我不接,他撕開包裝塞進我手裏,看我仍然沒有動,他驚訝道:“你不會討厭到看見我吃不下飯吧?”想了一下他放下紙包說,“那你坐在這裏吃,我下車等你。”

我忙拽住他說:“外麵冷。”

外麵一定是很冷的,又是江邊,風吹起來的時候麵頰都是疼的。蔣競羽說過陸喬飛的情況不好,他剛剛出院,犯不著為了我受這個折騰。

更何況,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陸喬飛笑了一下,自己拿過一個漢堡咬了一口說:“那吃吧。”

我咬了一口,咽下去的時候,喉嚨疼。

陸喬飛正遞過來一杯飲料,我看著他說:“這些你什麼時候買的?”

“你睡著的時候。”陸喬飛咬了一口漢堡說,“路口有快餐店。”

我吃下半個漢堡,手腳就不再那麼冰冷了。陸喬飛看我不動了,疑惑地問我:“怎麼了?你不喜歡吃這個漢堡嗎?我還買了其他的,你看看要吃什麼?”

他轉身去拿食品袋,我看著他,車內溫暖的燈光照著他的側臉,那麼溫和帥氣,還是我喜歡過的那個人,看見他的時候我的心跳還是會加速。

我還是很喜歡這個人。

“陸喬飛……”我輕聲地喊他,他“嗯”了一聲,轉過身來看著我。

“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陸喬飛拿著紙袋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他笑了一下說:“好。”

答應得這麼爽快,一定又是騙我的,但是沒有關係,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

“你生氣了?”看我不說話,陸喬飛側過臉來看著我,我沒有理他,他幽幽地歎了口氣道,“可是,怎麼辦呢?就算是跟我自己說不要去見你,但還是會忍不住想要見你,不知不覺就會來到這裏。”

“談戀愛是要兩情相悅不錯,但是追求你隻是我單方麵的事。”他雙手交錯在腦後,向後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管不住我自己呢。”

那也沒有關係吧,反正我們以後都不會見麵了。

我看向窗外道:“你該回去了,蔣先生會不高興的。”

“競昶嗎?”陸喬飛笑了笑說,“不會,今天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我聽到這裏,不禁轉過臉看著他。

我難以置信地看了看陸喬飛,我是不是聽錯了?蔣競昶竟然會讓陸喬飛來找我?他那時候威逼利誘讓我遠離陸喬飛,難道都是我的幻覺?

看我一臉驚訝,陸喬飛說:“是的,我也覺得挺奇怪的。他一開始好像挺討厭你的,態度突然轉變得這麼快,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不過……”

陸喬飛看向我說:“聽說你救了洛洛?”

啊,原來是因為那孩子。

“就因為這個?”我不解地看著陸喬飛。那不過是一樁小事,而且蔣競昶那天不是已經請我吃過飯,也給過我忠告,這樁事不是已經扯平了嗎?

陸喬飛略略笑了一下說:“那是你不了解競昶,所以不知道洛洛在他心裏的分量。競昶那個人雖然平時看起來很克製,但隻要是碰到關於洛洛的事,就會……你救了洛洛,別說請你吃飯,就是要買下整個S城送給你,他都做得出。”

我被汽水嗆了一口。

“可能他覺得虧欠洛洛媽媽吧。”陸喬飛看了看我說,“畢竟是自己的雙胞胎姐姐,感情當然會不一樣。”

我又被嗆了一下,汽水衝到氣管裏,咳了半天也沒有緩過來。陸喬飛拿了紙巾給我,我急急地喘過一口氣說:“洛洛的媽媽……是蔣競昶的雙胞胎姐姐?”

“嗯。”陸喬飛頓了一下才說,“洛洛不是競昶的親生兒子,算起來隻能算是競昶的外甥。但是競昶一直把洛洛當自己兒子一樣來養著,可能他覺得金枝的死他有責任,所以對洛洛特別寵愛。”

我想了一想,還是問:“怎麼回事?”

陸喬飛扶著方向盤:“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當時的情況也不理想,自己這邊亂七八糟的就管不了那麼多。但是我知道金枝是死在手術台上的,而當時的主刀醫生是競羽。”

我怔了一下,主刀醫生竟然是蔣競羽?

那個被傳說是全世界最好的心外科醫生的蔣競羽?

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醫院蔣競羽對我說的話,他說,醫生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

那時候他眼神裏的暗淡,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陸喬飛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金枝的死對競昶兄弟倆的打擊都很大,但是競昶畢竟還在局外,而競羽就……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連手術刀都沒有辦法握。”

失去自己的親人卻無能為力,那種痛苦多麼蝕骨,我太了解了。更何況蔣競羽還是當時的主治醫生……

“洛洛剛出生蔣家老爺子就把他送走,競昶當時快急瘋了,滿世界地找。最後競昶幹脆把洛洛過繼到了自己名下,蔣老爺子才斷了扔掉他的念頭。”

原來那孩子是這麼來之不易的,這麼小的孩子蔣家老先生怎麼下得了手呢?怎麼說都是自己親外孫啊。洛洛那時候應該還很小吧,會有記憶嗎?

會知道自己曾經被拋棄過嗎?

就像小時候的陸喬飛。

我忍不住看了陸喬飛一眼,電話正巧這時候響了起來。

陸喬飛低頭看了一眼電話,接起來放到耳邊。我聽不清楚電話裏的聲音,而陸喬飛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輕聲說了句:“好。”然後放下電話。

我有些好奇地看他說:“你不是不喜歡用電話嗎?”

這話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了,大概是因為蔣競昶的事吸引了注意力,我一時間竟然放鬆了警戒,忘記了自己和陸喬飛的處境,脫口而出問了這句話。

陸喬飛倒是不太在意,看了看我說:“你也知道啊。”

是的,我知道。

因為以前的陸喬飛根本連部電話都沒有,所以第一次在酒窖裏,也是因為他在打電話,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陸喬飛,才會認錯人。

在我印象中,陸喬飛對移動電話是很抗拒的。

陸喬飛擺弄了一下手機說:“我是很討厭移動電話,但是競昶一定要我帶著。”他笑了笑說,“你也知道,要打架的話我打不過他的。”

我被逗得笑了,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說:“該回去了。”

休息過一陣又吃了東西,我現在覺得好多了。回程的路上又睡了一會兒,睜開眼的時候車子已經開進了小區。我本以為要進我們公寓樓下,卻沒想到在蔣競昶的公寓樓前就停了下來。

我坐起身子,不解地看陸喬飛說:“怎麼了?”

“競昶說讓你上去一下。”

“蔣先生?”

陸喬飛神神秘秘地道:“他說有禮物送給你。”

我心裏禁不住一抖,該不會真的把整個S城都買下來給我吧?

陸喬飛看到我的表情,笑了一下說:“你放心,他就是要買,政府還不肯賣呢。走吧,上去你就知道了。”說著推開車門下車。

電梯緩緩上升,終於叮的一聲,停在蔣競昶的樓層。

之所以說是蔣競昶的樓層,是因為這一個樓層都是蔣競昶的。蔣競昶的公寓和我們的不同,上次我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鑰匙卡就是電梯鎖,所以電梯門一開就進了他的公寓。

這一個樓層,都是蔣競昶的公寓。

但這次和上次不同,電梯門一開就能看到門口站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陸喬飛領著我穿過那些人一路朝書房走去。

他抬手敲了敲門,裏麵的人說:“進來。”

我有些緊張地看了陸喬飛一眼,他朝我笑了笑,推開了雙扇門。

那一刹那我愣在那裏。

書房和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兩樣,隻是這一次,寬敞的書房裏除了蔣競昶還站著另一個人,而這個人看到我的表情和我一樣,甚至更為驚訝。

傅文洲。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傅文洲竟然也在這裏。

他一定也沒有想到我會進來。

我們就那樣直直地對視了幾秒鍾,直到蔣競昶淡淡地向我說了一句:“司徒小姐來了。”他仍然是那樣不緊不慢,氣定神閑,他看起來是在等我。

但他沒有跟我說話,而是看向傅文洲道:“傅先生,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傅文洲的臉色變得煞白,蔣競昶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隻是繼續說:“哦,好像是說合作的事情……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突然很有興趣想要仔細聽一聽。”

傅文洲轉過目光看向蔣競昶,不知道是因為驚訝還是恐懼,他放下了杯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勉強笑了一下說:“蔣先生,我看今天我們不適合再談下去了。”說完,也不顧蔣競昶的反應,徑直朝大門口走去。

陸喬飛一直抄著手站在門口,卻就在傅文洲走到門口的時候,猛然抬起腳來朝著傅文洲踹了過去,力道之大,傅文洲整個人都給踢得飛了出去,然後重重地跌在地上,捂著肚子打起滾來。

我看得目瞪口呆。

陸喬飛的表情輕鬆得像剛剛隻是踢了個球,傅文洲摔得那麼慘烈,鼻子都流出血來,陸喬飛剛才還跟我說他打不過蔣競昶?

我忍不住又去看蔣競昶。

蔣競昶這時終於抬起步子,慢慢地走向傅文洲,順手端起傅文洲剛才放下的那杯紅酒,道:“傅先生,那麼現在,我們能好好地談一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