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拿腳輕輕踢他,他也不躲,站定受踢,嘴裏還說:“輕些,當心腳疼。”
自這日起,李知遠睡在西屋,每日搶在英華前頭起,睡在英華後頭,英華去舅舅家看帳,他也寸步不離守在邊上,不是幫倒茶,就是給捏腳,趕都趕不走,鞍前馬後服侍極是盡心。
起先舅舅舅母隻說小兩口新婚又小別,格外恩愛,還打賭看李知遠要做幾天老婆奴。舅舅賭十天,舅母賭十五天,不曾想日日如此。一轉眼英華腰身略粗,舅母看出來不對勁,叫舅舅把李知遠哄出去,再三的哄問,才曉得英華有孕已經三個月出頭。
舅母大驚,道:“頭胎呢,原該小心才是。你怎麼也不說一聲?日日坐著看帳,萬一哪裏不好怎麼辦?”
英華笑道:“我也隻有第一個月貪困了些,如今隻腰有些沉,也不愛困,也不覺累。沒什麼的。”
舅母哪裏肯放心,叫郎中來再給英華瞧。郎中說:“小小姐身體健壯,這胎極穩,不妨事的。如今月份略大,坐久了起來走一走就好,也不消特別保養。”
舅母把李知遠招回來,當著舅舅的麵罵了一頓,就商量讓英華回家休養。
舅舅聽說英華有喜了,愣了一會,瞪李知遠,道:“臭小子,怎麼不早說。”
李知遠低著頭不接話隻笑。英華嗔舅舅道:“三葉嫂子說過了三個月才叫說,我連爹娘那邊都不曾說呢。我不要回家休養,天天在家不出門,悶的人難受。”
“不成,你回家呆著去!”舅母瞪欲言又止的舅舅,“悶了讓你男人陪你出門閑走散悶。玉薇就是懷的時候坐太久,生的時候吃虧,好容易才生下來。沒事你們小兩口沿著清涼山慢慢轉圈散步也比呆坐帳房看帳好。頭胎生養難似過鬼門關,豈是玩笑。”
舅舅愁眉苦臉點頭,說:“說的我想一想都害怕,錢帳都是小事,養孩子是大事,馬虎不得。如今咱們手裏有現錢,不怕資金鏈斷掉,流水帳不消看的那麼緊的,橫豎那一套底下人也熟了,材料成本都是定額,也不消緊盯。小英華,聽話啊,回家安胎去。”
英華不堅定搖頭。舅母笑勸道:“你們家芳歌身子就弱了些,她婆婆都不敢讓她現在有孩子呢。要曉得你們搶了先,八郎一定急死。”不管英華依不依,舅母拘著不許英華來看帳,又使專人送信去杭州。
沒幾日柳三娘老兩口回來,親家不在家,柳三娘直接就把女兒女婿接回三省草堂住。王翰林到家先細細把女兒看了有一盞茶功夫,問得女兒能吃能睡也不思吐,他老人家放心,就招呼女婿去西邊草堂。
女婿如何肯走,就差抱著柱子跟媳婦搖尾巴賣萌求留下了,冷不防泰水冷冷盯了他一眼,李知遠立刻老老實實低著頭跟泰山出門,連頭都不敢回。
英華偎著親娘一個勁的笑,柳三娘彈她額頭,啐她:“仗著大人疼你啊,你就嬌吧。好好養胎,玉薇生產時吃了大虧,到現在還在坐雙月子呢。”
“她可養得好?”英華和玉薇雖有書信來往,但是玉薇生產之後,那邊主事的人少了一個,這邊的帳房壓力就大了許多,英華忙的夠嗆,聽說她生了個兒子,備了份禮送她,卻是不曉得詳情。柳三娘和柳五姨怕英華曉得嚇著,寫信也不和她說詳情。英華問,柳三娘隻含糊說:“養得好的,隻是她懷著的時候動的少了。你多動動罷,到時候生起來就容易了。”
王翰林回來不久,梅大人一家也從老家回來。 梅大人家原來在曲池府有五頃地,賣掉得銀在常州府某縣買了九頃地。瑤華借著全族賣地買地的東風,還有娘家媽的書信指點,將出她壓箱底的黃金四百兩,置辦了嫁妝田八頃上等水田。梅家收拾畢莊園,瑤華兩口子奉著公婆,帶著族裏精挑細選的十個堂兄弟回來五柳鎮。頭一日王翰林替親家全家接風,在三省草堂設接風酒,席上發現英華有孕,瑤華極是快活,倒是梅四郎有些悶悶的。散了席梅四郎陪著父弟回家。瑤華留下來陪母妹說體己話,不等娘問她,就說:“十五娘上個月早產生了個女孩兒。我婆婆去看過,回來氣的幾日都吃不下飯。說泉州那邊看重兒子,十五娘的婆婆嫌她頭胎生的是女,說話好不客氣呢,要她今年再懷一個,明年必要抱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