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丟棄的痛(1 / 2)

楊柳依依,流水潺潺。白牆灰瓦綠柳清水,春色為古鎮添染生機。

路旁的楊柳樹叢中,宋鞘蹲在小河岸邊,呆呆的望著流水。陽光照射在水麵上波光粼粼,流光映在眼眸中,乍一看竟似眼中含淚。胸口發悶隻覺得心中委屈,細嫩的手指淩亂的蹂躪腳邊綠草,以此發泄。

被放棄對宋鞘來說並不是件新鮮事,早在十六年前,他就被親生母親丟棄。

宋鞘的爹爹是個老實人憨厚的莊稼人,沒什麼大的智慧,卻有顆分外質樸的心。隻是質樸並不能填飽肚子,日子並不好過,作為長男宋鞘小小年紀,便也擔起了生活的重擔。

而宋鞘從小就長得好看,白白淨淨的不像村裏人,倒像是城裏的小少爺,常常被人欺負,但他脾氣很硬任旁人如何,都絕不露半絲怯意。若遇見誰欺負自家弟妹,絕不姑息抬手就打,也不管對方強壯更勝他,拚著股狠勁定要將對方打跑。

宋鞘懂事孝順,幫父母照顧弟妹確實招人喜歡。爹娘對宋鞘很是寵愛,弟弟妹妹們也很粘宋鞘,總是追在他屁股後麵滿院子的亂跑,子雖然苦但宋鞘覺得很滿足。

而一切卻在宋鞘六歲那年突生轉變,讓這個家支離瓦解。

宋鞘六歲那年,正逢戰禍之時,男丁服徭役以習武者優先。

夜深人靜時,爹娘坐在小屋裏,燭光將影子拉長映在牆上,影子隨著蠟燭上微弱的火苗晃動顯得無助彷徨。爹爹眉頭緊皺,抄起布子擦拭平日裏做農活用的鐮刀,而娘親掩麵哭泣,一時間相顧無言氣氛壓抑。

宋鞘所在的村子習武者甚少,都是擅長農活的農夫,而宋爹爹未能逃過徭役,三天後便要上路前往邊境。戰場,刀劍無眼,生死未卜,這一去前路未知,讓人如何不憂心。

爹爹擰眉歎氣,望著痛哭的發妻,“你且往好處想,我去服徭役村上會給咱家發津貼,日子也不會太苦。”

聞言,發妻拔高聲音,“你賣命換來的錢,我寧可不要。我隻要你……隻要你……平安。”音未落,淚先流,最終哽咽難言。

將手中鐮刀輕放在桌上,爹爹抬手輕撫發妻麵頰,沉聲堅定道:“我發誓,定會平安歸來,你和孩子等我。”

“絕不能食言。”發妻雙手緊緊握住爹爹置於頰邊的手,眼帶淚花深深凝視。看著彼此凝望的父母,宋鞘躲在門外無聲哭泣。他雖不了解戰爭的可怕,卻感受到分離的悲傷。

父親走後,母親變得寡言時常抬頭凝望,希望在歸家的路上能看見丈夫身影,每每從夢中驚醒,淚已浸濕麵頰,反複婆娑那人慣用的家具,才能感到安心。望著日漸消瘦的母親,宋鞘第一次感受到思念與等待的煎熬。

終於母親盼來了,卻是父親已經戰亡的訊息。

那天,他見母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欣喜的向門外奔去,口中反複驚呼“他回來了”。弟弟妹妹興奮的叫著“爹爹”,跟著衝出門外,宋鞘跑在最後亦是滿麵笑容。

隻是走出門外,看見的不是朝思暮想的父親,而是些父親慣用的簡單衣物,已被血浸濕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笑容僵在嘴角,宋鞘蒙了腦袋空空如也,隻能呆呆的望著跪坐在地上,將父親衣物緊緊抱在懷中,嚎啕大哭的母親,撕心裂肺。

猛然間宋鞘想起了那夜裏放在桌上的蠟燭,蠟燭頂端的火苗隨風晃動,彷若下一秒便會被風熄滅,微弱渺小,亦如人的生命。

母親悲痛欲絕,而宋鞘撐起了這個家。起初還好,隻是失去了經濟來源,家裏也並沒有多少積攢,再加上母親自父親去後一蹶不振,變得越發軟弱終日裏隻會哭泣,漸漸的日子越發難過。

看著妹妹餓的糾結在一起的小臉,宋鞘很是心疼更為自責,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跑到商鋪挨家挨戶的找,希望能打些零工賺點錢,讓弟弟妹妹吃頓飽飯。

宋鞘找了份體力活,還是老板見他可憐,善心之下錄用了他。宋鞘總是搶著幹活,想多做些活便能多拿些錢,這倒惹惱了與宋鞘一起幹活的人,私下裏沒少教訓這斷人財路的小子,宋鞘身上不少青紫。那時宋鞘的麵容已盡顯出了妖豔,有心懷不軌之人悄悄盯上他,尋思了個發財的好注意。

那日宋鞘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家門口,見一人露出猥瑣笑容與自己擦身而過。宋鞘回身望著那人背影,隻覺得脊背發涼心中隱隱不安,衝回家中見母親坐在椅上,望著桌上的錢袋雙眉緊蹙,雙手緊握不住的搓弄,猶豫不安,甫一歎氣,似是下定決心。

轉頭望向門外,竟見宋鞘站在門口,驚慌之下猛然站起,置於桌上的手攥起,另一手拍著胸口順氣,臉上訕訕笑道:“幾時回來的?”

宋鞘望著母親雙眸,裏麵閃現掙紮痛苦與無奈,心中的越發不安,穩了聲音問道:“這錢如何得來?”

“孩子,先過來坐著再說。”見宋鞘仍是站著巋然不動,母親歎口氣沉聲道:“你今年才六歲,幹的活要比成年人還多,娘親於心不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