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譽又問:“那還要費這麼大勁剔骨幹嘛,吃飽了撐的,弄個植物人來伺候,自虐啊,哎喲!”腦袋上被敲了一下。
“廢話,隻要是至親,哪怕一輩子是植物人也心有所慰,懷著希望總比死了絕望好吧。你看看醫院裏哪個重病的家人會放棄治療,隻要有一線生機都會去爭取的,這是人性。再說了,都像你冷血無情的,我們的極品淨骨哪兒來啊。”
“哎?我們有好處?”小程譽眼睛發亮。
“嗬嗬,剛才說了,剔出來的骨頭如果品質上乘,就是靈骨。靈骨各具特性,形態不一。凝聚了至親的執念和情感,死者的靈魂附著在上麵使靈骨展現特殊的姿態。再經過骨床的溫養,靈骨會散發出迷人的光澤,觸手溫潤,美極了。來求助的人帶著鋪設骨床的靈骨回去,必定好好伺候著,等骨床崩壞的一刻,溫養就完成了,我們會和求助者約定,最終的成品淨骨歸我們剔骨匠所有,一旦骸骨打回原形,它的所有權就歸我了,懂了嗎。”
小程譽流著口水舉手提問:“就是你地下室放著的那些寶石骸骨?很值錢的樣子啊,哎喲,你又打我。”
“笨蛋,淨骨的價值怎麼能用金錢來衡量,收藏淨骨是我們剔骨匠畢生的誌願!”
“好吧,這麼漂亮的東西我也舍不得賣。”小程譽忽然想起什麼,問:“對了,我總聽你叫華媽媽是寶貝玉骨,難道他也是淨骨?不是說骨床沒有意識,華媽媽看起來很正常啊。”
“嗬嗬,阿華是我的驕傲,他是唯一一具有完整意識的骨床,非尋常靈骨可比。”
“真的嗎?快讓他切根手指給我看看骨頭長啥樣!啊,你還打上癮了老怪物!”
“臭小子我警告你,敢覬覦我的寶貝,當心我活吃了你!隻有阿華不行,你再調皮搗蛋弄壞我藏品也好,就是不準傷他一根汗毛!”
兩人在小小的房間開始追逐打鬧,程譽夢中笑出聲來,他跟師傅大概八字犯衝,時常一言不合就開打,每次都要華媽媽把粘成牛皮糖的兩人勸開,然後留下一地狼藉和師傅兩人一起被華媽媽罰站。
夢裏的師傅操著大棒揍他屁股,麵目猙獰蘊含殺氣,程譽忽然渾身汗毛倒豎,他與師傅打了半輩子從未感受過他這麼直接的殺氣!夢中猛然驚醒,睜眼的一瞬間喉嚨被人死死掐住,他忍受著窒息的痛苦看見黑暗中女人憎恨的麵孔。
“呼呼。”程譽扣住她的手指一點點向外掰,女人驚訝地發現處在上風的自己居然輕易就要失去對他的鉗製,果斷鬆手抽出固發的發簪向程譽麵部猛紮。
程譽動作何其迅速,她抬手的瞬間就護臉團身向旁翻滾,鑽入床下。女人一擊不成緊追著趴到床邊,不想程譽已經從另一側鑽出來,壓住她重手將她手裏的凶器打掉,厲喝:“你幹什麼!為了兒子要殺人?”
女人灰白的長發混合著汗水粘在臉上,她淒厲大吼:“我不準你帶走他,他是我兒子,我兒子!”
“你瘋了,你兒子早就死了,隔壁坐著的隻是一具空殼。為了這種東西犯殺人罪值得嗎!”
“你胡說,你們這群強盜要把我兒子搶走,我要殺了你,所有從我身邊帶走他的都該死。”
程譽跨坐在女人身上抵住她的背部,女人側臉瞪視著他,陰狠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她真的瘋了,讓黃磊留在她身邊隻會讓情況更糟糕,現在就帶走他!驚駭於女人的執念,程譽隻想阻止事態繼續惡化,卻沒有想過,一個母親失去心靈寄托就再也瘋狂不起來了,心都死了還如何恨,正因為愛得太深才讓人發狂。
程譽扔開她跑出去,女人似有所感尖叫著要追,不小心被雜物絆倒在水泥地上,鼻間鐵鏽味蔓延她卻感覺不到疼痛,掙紮著爬起來跌進了自己房間,看見輪椅上的棉被已被掀開,她絕望地大叫:“不!”
程譽拉掉棉被的瞬間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以至於女人後來居上把他推開重新給兒子包上被子都沒有反應。
“你……你都幹了什麼啊!”回過神來的程譽再也掛不住笑容,憤怒地大聲嗬斥。
女人口鼻全是鮮血,她驚恐地將兒子抱得更緊,目光渙散喃喃著:“我兒子還在的,還在的。”
“他早就……你為了強留他居然把散落的骨床縫起來!你這個瘋女人!”程譽內心過於震撼,對女人破口大罵。剛才驚鴻一瞥,黃磊頭麵部全是參差不齊的針腳,細密到壓根看不出人類五官的形狀,浮腫的血肉被各色棉線緊緊貼在一起,形成一個大肉球,長有頭發的肉塊由於縫合粗糙發根從不同方向展開,使他起來更為怪異恐怖。雖然隻有短短幾秒鍾時間,程譽也看得出這些血肉已經被縫合過多次了,有些地方殘存的線頭比皮肉還多。他能夠想象,衣服覆蓋的部分也是同樣的狀況,黃磊他整個人就是用針線拚接起來的肉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