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相王早已是閑雲野鶴,不食人間煙火,他又能有什麼主意?婉兒還是你說吧,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好吧,讓我想想。聽說臨淄王李隆基剛剛回長安。叫你的兒子薛崇趕快去找他。要他盡快在暗中聚結忠勇之士,並在聖上親軍之驍勇者中發展勢力。因為聖上的親軍是不會心甘情願地聽韋氏調遣的。去吧,讓那些年輕人趕快行動起來,看來今天這大唐的社稷,就隻能托付於他們這些少年英雄了。這是個機會,失而難得,要好好把握呀!讓相王參決政事隻是緩兵之計,舉兵宜早不宜遲,這是婉兒為李家所能做的惟一的努力了。你要相信,我沒有殺顯,我雖然不愛他,但我決不會去殺他,更何況,我和顯之間有著深如手足一樣的感情。不要說我不在乎顯的死,我當然在乎他,他死了我才知道,其實我是愛他的,隻是我從沒有對他說起過。不久我或許真的要隨他而去。顯死了,作為他的近嬖嬪妃我也就沒有理由活下去了。就隨了聖上而去也許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可是婉兒,為顯去死,不值得。要知道我和相王還需要你,未來大唐的朝政還需要你,你怎麼能就這樣丟下我們,撒手而去了呢?答應我,留下來。”
婉兒搖頭。
“但至少我和相王需要你,特別是在這個緊要的時刻,你一定要和我們站在一起,我們勢單力薄,如今朝廷各個部門已經被諸韋把持,就算是你不為我們想,也要為大唐社稷想,為死去了的母親想,母親怎麼會希望她經營了幾十年的政權落到韋皇後的手中呢?婉兒,留下來。至少留到我們最終奪取了政權,到那個時候我就不再攔你了,任你隨誰而去,行嗎?”
“讓我試試。我會盡心盡力的。”
之後,宮廷接連發生了如下事情:
中宗李顯在後宮中毒而死。韋後秘不發喪,決意自專政柄。
韋後火速征發五萬府兵屯駐京城,各路統領皆為韋姓。
韋後將各路宰相及皇室成員召至宮中,知會中宗晏駕。
婉兒宣讀中宗遺詔,“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皇後臨朝執政。相王參決政事。”
次日,宰相宗楚客及韋後兄韋溫等率諸臣上表,請奏由韋皇後專決政事,遂罷去相王參政之權。致使婉兒假托之遺詔失效,李唐王朝眼看著大勢已去。
又次日,中宗靈柩遷至太極殿,集百官發喪。少年太子李重茂在靈柩前傳承帝位,是為殤帝,從此韋後臨朝稱製。
此後,諸韋勢力迅速擴張。韋後黨羽皆勸韋後效仿則天,將南北衛軍及尚書省各部通通交韋氏一族統領,且廣泛組織朝野內外勢力歸順韋氏。宗楚客等韋後黨羽又秘密上書,授引圖讖,奏請韋後盡早登基稱帝,並密謀害死殤帝,誅殺相王李旦及太平公主。
韋後的篡權運動緊鑼密鼓,隻爭朝夕。結果僅僅十幾天,韋後一族勢力就遍及朝中,大有一呼百應之勢。眼看著韋氏所發動的這場宮廷政變不費一槍一彈就要大功告成。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這東風就是剿滅最後的李唐皇室及餘黨。風雨飄搖中的李唐王朝已經危在旦夕,倘李氏家族沒有人挺身而出,舉起義旗,先發製人,那百年來的李唐王朝就真要斷送了。
當相王也被諸韋罷去政事時,婉兒就更是恐懼萬分,不知道還有誰能來拯救唐朝了。
這時的婉兒孤身一人。她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的。未來很近也很遠。是第一次,她竟然已經無法預測未來,無法找到她能走的路。她隻能坐看朝中的局勢。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今後的王朝無論是姓李還是姓韋,她都篤定不會參與其中了。她的使命已盡。她明白她輔弼女皇武則天的使命已經完成,盡管她在女皇仙逝之後又輝煌了五年,但那隻是女皇王朝的延續,是她必須在這延續中幫助女皇所欽定的兒子。婉兒知道她的政治生命確實已經逝去。早已結束的女皇的政治才堪稱政治。那樣的政治結束了,婉兒也就結束了。婉兒清楚:她再也不能在這種淺薄而又腐敗的政治生活中繼續苟延殘喘了!
舉國上下為顯的早逝而悲傷。在國喪期間,外府的官吏們也紛紛前來京都長安為皇上吊唁。於是,那個剛剛派出為李顯開鑿商山新路的崔,便也在修路工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被召回京城為中宗服喪。其實婉兒早就在前來吊唁的朝官中看到了崔。也許是顯的暴斃讓婉兒太傷心歉疚,所以她對所有的人和事都冷落麻木,她甚至在顯的吊唁大殿中與崔擦肩而過,都沒和他講話,她甚至都沒有抬起頭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