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金匱》說,子天乙先生之所以被釋放,是用賄賂,這種可能性最大,蓋姒履癸先生頭昏腦漲,既不會有慈悲心腸,更無力考慮到商部落的壓力,隻有金銀財寶和美女嬌娃,才能使他動心。
宰相伊尹先生,首先棄宮逃亡,他在姒履癸先生麵前領教了“太陽滅亡,我才滅亡”的高深哲學後,發現他所敬愛的君王,不過是個浮誇的高級流氓,不禁嗒然若喪。一天夜裏,他聽到市井小民的歌聲:
為什麼不投奔亳邑
為什麼不投奔亳邑
強壯的亳邑等著你
更有一天,他又聽到市井小民唱:
醒醒啊,醒醒
我們的命運,就這樣的確定
拋棄惡,投奔善
拋棄黑暗,投奔光明
我們為什麼不喜氣盈盈
《尚書》原文是:
“夏人飲酒,醉者持不醉者,不醉者持醉者,相和而歌曰:‘盍歸於亳,盍歸於亳,亳亦大矣!》伊尹退而閑居,深聽歌聲,更曰:‘覺兮較兮,吾大命格兮,去不善而就善,何不樂兮。》是以伊尹遂去夏適湯。”
——湯,大也,子天乙先生的尊號,在若幹史書上,稱他“商湯”,或簡單地稱他“湯”。
伊尹先生拋棄了夏政府宰相之尊,去投奔東方邊陲一個新興的部落,對他個人而言,是一項明智的抉擇,對夏政府而言,是一個嚴重的打擊。混亂而垂危的夏政府去掉了一根擎天柱,而商部落卻如虎添翼。人才的去就,在國際上,決定國家的命運,在國內,決定政權的命運。
天有二日
小民的歌聲,就是小民的心聲,人心指向,在歌聲中,已顯示得非常清楚。姒履癸先生放掉了子天乙先生,固然使商部落群龍有首,即使他把子天乙先生一刀兩斷,大勢所趨,也不能挽救自己。姒履癸先生一位最親信的部下費昌先生,有一天到汾水河畔閑遊,猛一抬頭,忽然看見天上有兩個太陽,東邊太陽光輝萬丈躍躍往上竄升;西邊太陽一片灰暗,陰森淒涼,好像冉冉沉沒,而天際適時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雷。費昌先生嚇了一跳,向河神發問曰:“這兩個太陽,哪一個是夏王朝?哪一個是商部落?”河神曰:“西邊的是夏王朝,東邊的是商部落。”費昌先生立刻步伊尹的後塵,率領他的宗族,投奔亳邑(河南省商丘縣)。
伊尹的逃亡,和被認為最忠貞的費昌先生的出走,在民間引起的震撼,可以想像。然而,姒履癸先生一點也不在意,繼續認為他這個偉大的太陽永照寰宇。有此堅強的信心,暴虐就更積極,甚至把禦苑裏的獅子老虎,都放到鬧市,看見小民們驚慌駭叫,樂不可支。他聽說岷山部落(甘肅省岷縣)的老奶最漂亮不過,就要求他們進貢美女,岷山部落拒絕,姒履癸先生勃然大怒:“好呀,你敢抗命呀。”於是宣稱,為了維護政府威信,必須予以討伐。嗚呼,首都安邑(山西省夏縣)跟岷山(甘肅省岷縣)航空距離六百公裏,當中更隔無數窮山惡水。直到今天二十世紀八O年代,那裏的交通仍然艱苦,根本沒有火車,而可行走汽車的公路,也隻三五條而已,主要的運輸工具,仍靠騾、馬、牛、驢,和人力的手推車,何況三千年之前乎?然而,姒履癸先生不管這些,他一定要得到美女。戰爭的結果是,千萬男兒為“國”——實際上隻是為了“獨夫”一個——捐軀。然後,擊破岷山部落,俘擄了兩位美女,一位名“琬”,一位名“琰”。這兩位寶貝運到安邑(山西省夏縣),姒履癸先生一瞧,果然名不虛傳。立刻把施妹喜女士拋到九霄雲外,把琬女士和琰女士的芳名,刻到最好的玉石上,帶在身邊,以表對她們的寵愛。不過,這段熱情如火的“愛情”,似乎沒有維持很久,施妹喜女士在這場奪床之戰中,最後仍獲得勝利。
——也有人認為施妹喜女士最後歸於大敗,《竹書紀年》說:施妹喜女士對她這個負心的老公,做出可怖的反擊。並不是找個臭男人上床,給他戴頂綠帽,那反擊太庸俗太拙笨,而且也太小家子啦:第一,老公未必在乎。第二,自己還要先賠上胴體。第三,一旦發覺,危險性可是一等一的。施妹喜女士可怖的反擊是,利用她的身份,偷取重要情報,供給逃亡到亳邑(河南省商丘縣),已當了商部落參謀長的伊尹先生。施妹喜女士不但要取姒履癸先生的老命,還要鏟除夏王朝。
——其實,商部落在伊尹先生主持之下,用不著施妹喜女士的幫忙,對夏政府的一舉一動,也都了如指掌。而我們也不相信施妹喜女士有這種能力,她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漂亮老奶,即便失寵,也不可能想到對付一個王朝政權。史書把她形容得有點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