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漢元帝劉奭(3 / 3)

小事尚且如此,大事便不用說。成帝無子,有傳位給同父異母弟定陶王劉康的打算。然而王鳳認為劉康不好控製,決不同意。連劉康在京城暫住他也反對,借發生日蝕之機,硬說那日蝕是對劉康滯留京師一事發出的警告。成帝無奈,隻好讓劉康歸國,繼位之事更是談不上了。

京兆尹王章,為人正直。他見王鳳專權太甚,皇帝受其挾製,十分氣憤,上章彈劾,揭發王鳳三大罪狀,並特別提到“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曾不一舉手”,要求罷免王鳳。成帝本來對王鳳一夥的專權是不滿的,見有人出頭彈劾,當然有點高興,開始時很誇讚了王章幾句。可這皇帝是個既無能又無權也無義的空頭天子,王章一腔忠誠白費,還搭上了命:王政君聽說此事,馬上幹預;王鳳則故意自請去職削爵以要挾。成帝一見這陣勢,頓時六神無主,馬上下一道詔書,說此事全因王章這壞蛋妄言亂說,以致驚動太後得罪元老大臣,罪在王章,務請太後保重、王鳳留任。於是王章被下獄拷問致死。

王氏集團由於有王政君這把大保護傘,又握有大權,所以幾乎人人驕橫跋扈,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為所欲為。其中曲陽候王根最為典型。他為人“貪邪,贓累巨萬”;他大興土木,建造府第,竟然仿照皇宮體製,其宅中有土山,山上立兩市,殿上有赤墀、青瑣等設施,全不是臣下所應有的;他去打獵時,驅使百姓為他開路,以便讓他能在深山荒野中驅車往來,而且還投宿在皇帝的離宮中,由官方設宴招待他及其隨從;漢元帝死,臣民還在服喪期間,他公然違製,聘取原來皇宮中的女官殷嚴、王飛君等為妾。他的侄兒王況也不賴,膽敢要了元帝的貴人為妻室。紅陽侯王立侵奪民田數百頃,“父子藏匿奸猾亡命,賓客為群盜”,活脫脫一家土匪。成都侯王商不顧禁令,竟敢在京城“龍脈”上挖一條小運河到他家中園內,造一個小湖,以供遊樂,並使用皇帝才能用的羽蓋,坐在船上作樂高歌。如此等等,難以盡舉。

王政君扶持王莽專權幕後寫真

如果說王政君大封王氏外戚集團導致朝綱敗壞、政治黑暗、百姓遭殃,因而動搖了漢王朝的統治基礎的話,那麼,她對王莽的全力扶持,則直接地引狼入室,使王莽得以滅掉了西漢。

王莽字巨君,是王政君弟弟王曼的兒子。此人早年是王氏家族中比較貧寒而最為奸猾、最具野心的一員,也堪稱中國曆史上名列前茅的大野心家。他的父親早死,因而當他的伯叔父們個個封侯時,他暫時還沒有份兒。於是他竭盡全力去討好姑母王政君和伯父王鳳。王鳳臨死,特地交代王政君和漢成帝關照這個侄兒。王莽先被任為黃門郎、射聲校尉。他極善偽裝,在士大夫階層中頗有聲譽,那些叔伯兄弟們也沒有誰不喜歡他,王政君更是十分器重他,所以他爬得很快。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他被封為新都侯。綏和八年(公元前8年),更代替重病的王根出任大司馬。

這王莽是偽君子的祖師爺,他假裝清正謙恭的本領確是非凡的。他深知贏得輿論的擁護和士民的好感,是實現他個人野心的重要條件或者說敲門磚。他爬到大司馬的首輔地位,但他決不以此為滿足。他的最終目標,是坐上那高不可攀的龍椅。自然,在條件成熟之前,他從來不讓人起半點疑心,包括他的靠山王政君在內。為了沽名釣譽,王莽幹了許多矯揉造作不近人情的事情,有些做得讓人看著都覺得過火了。比如,他身為朝廷第一重臣,家財巨萬,卻經常讓他的老婆穿得破破爛爛,老讓客人們認為是個老仆婦。有一次,他的兒子王獲殺死了一個家奴。這樣的事在今天看來當然是應償命的,但在那個時代卻是小事一樁,因為人們並不把家奴當人看,這種罪最多打幾鞭罰點款完事。可王莽卻勒令王獲自殺,並將此事廣傳於社會間,以表示他的重視人命大義滅親。他的另一個兒子王宇,對王莽禁止漢平帝的生母及舅父入京與平帝相見等做法不以為然,接受平帝舅父衛寶的請求,想幫助他們解決親人相見的難題。在正麵努力失敗後,王宇聽從其師吳章及妻兄呂寬的建議,派呂寬在夜裏將一些獸血灑在王莽家門上,想用這種方法嚇唬王莽使之改變態度。結果被發覺,吳章、呂寬被殺,王宇也被逼令自殺。王莽還借此事興起大獄,株連許多無辜者,“死者以百數,海內震焉”。王莽這一殘暴行徑,居然被王政君認為又是大義滅親之舉。王莽還為此寫了八篇文章,訓誡其子孫。而拍馬屁者上書王政君,要求將王莽這八篇文章頒發各地,讓各地民吏、學生們誦讀。王政君一概允準,下詔頒行,將王莽捧得如同孔聖人一般。

元始元年,南方蠻夷獻上一隻白雉(白色野雞)。一些阿諛之徒又借此做文章拍王莽,他們上書說,這是王莽的功德所致。當年周公輔成王時,越裳氏就獻過白雉;今天王莽輔政,又出現此種祥兆,說明王莽有安定漢家之大功,可與周公媲美,應加封王莽為“安漢公”。王政君立即批準這一建議,下詔封王莽為安漢公,位在一切朝臣之上,加封二萬八千戶的封地。王莽故意推辭了一番。王政君又下詔說:王莽功勞蓋世,不能因為是皇親國戚就避嫌不受封。王莽這才接受封號,但讓出了加封的土地,並向王政君建議給各諸侯王及開國功臣的後代一次封賞。於是王莽在自己大撈一把的同時,順便又賺了不絕於耳的讚譽。

緊接著,王政君又下了一道詔書,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想管具體政事,皇帝又小,所以一切政事由安漢公王莽全權處理,包括所有官吏的任免權在內。元始四年(公元4年),在王政君的主持下,王莽的女兒又被立為皇後。王政君已經把整個江山交到王莽手中了。王政君自己料不到,她對王莽的全力扶持,已經逐漸將她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因為,王莽已經不滿足於手握大權做沒有皇帝名義的皇帝了,他要做真皇帝!他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具備了應有的條件。這些,都是在王政君的全力扶持、幫助和慫恿之下取得的。

王政君晚年生活內幕

王政君養虎終成患

平心而論,王政君盡管不遺餘力地支持扶助野心家王莽,但其動機也隻是以為王莽是自己的至親,可以信賴,扶他起來可以代替自己管理國家,而決不是存心讓王莽得以篡漢滅漢。理由很簡單:王政君是漢朝曆經五世的國母,她不管如何作惡,但她個人的命運畢竟是與漢朝密切相關的。有漢朝在,她是至高至尊的皇後、皇太後、太皇太後;漢朝不存,她就是個亡國奴老寡婦,再沒什麼戲唱。盡管王莽可能對她不錯,但那不過是“優待俘虜”而已。這種尷尬境地豈是叱吒風雲五六十年的王政君所心甘情願的?

然而,不管她情願不情願,王莽在她的支持下,終於讓她成為亡國老寡婦。等她發覺時,早已噬臍無及了。

元始五年(公元5年),十四歲的漢平帝被王莽毒死。接著,王莽在王政君支持下,選立了一個年僅兩歲的廣戚侯劉嬰繼位。然而王莽並不想讓這嬰孩真地當皇帝,不過想使之成為過渡期的點綴物而已。此時的王莽,已經完全控製了一切朝政,甚至包括輿論。他在擇立劉嬰的同時,指使一群公卿大臣聯名上表給王政君,說劉嬰年齡太小,不宜直踐君位,應先立為“孺子”,而讓安漢公王莽像當年周公輔成王那樣,“踐祚居攝”,即當“攝皇帝”(代理皇帝)。此表一上,王政君如夢初醒,這才明白她的老侄原來是這個打算!她堅決反對。然而,王莽大權在握,計劃已定,由不得她了。緊接著,武功縣一個馬屁精獻上一塊白石,說是在淘井時得到的,上麵刻著丹書文字:“告安漢公莽為皇帝”。這一下,連“天命”也有了。“人心所向,天命所歸”,王政君還能怎樣?固然,她嚴辭斥責那石塊是假的,但這斥責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威懾力。她自己也明白這點,所以當王葬派心腹王舜來勸她不要固執己見時,她也隻好長歎一聲點頭同意,下詔讓王莽當了“攝皇帝”,一切禮儀“皆如天子之製”,見太皇太後也不用行臣禮了,連年號也改成了能顯示代理皇帝特色的“居攝”。那原來選定的新皇帝劉嬰,這下反而倒成了皇太子,號稱“孺子”。不久,王莽又改稱自己為“假皇帝”。

王莽離真皇帝的位子隻有一步了——事實上他就是真皇帝,隻是名號上還差一點點。而重要的是還頂著“漢朝”這塊牌子,他不是漢室子孫,他要建立自己的王朝。他加緊行動。

在中國曆史上,每臨改朝換代之時,總有趨炎附勢的無聊之徒造作出種種“符命”一類玩藝,當然更多的“符命”是那盯著皇位的人自己幹的,以推波助瀾,製造聲勢。這在今天,應稱為“輿論準備”。那時人們很相信這一套,所以往往能起到不小作用。王莽要當代理皇帝時就利用過這一手,如今要當真皇帝,當然更少不了借助於此道。居攝二、三年,這類東西接二連三地出現了。廣饒侯劉京、千人扈雲、太保屬戚鴻都奏上“符命”。這劉京實在是無恥之徒,他作為漢家宗室,居然首先捏造“符命”來幫助王莽篡漢。他煞有介事地說齊郡臨淄縣有一個亭長叫辛當,一連幾夜夢見一個神人告訴他:“攝皇帝即將成真皇帝。”還說若不信,他亭中將有一口新井出現,以此為證,後來果然出了一口深百尺的新井,雲雲。扈雲和戚鴻之流則是老辦法:造出所謂刻有符命的石頭獻上。更有一個梓潼人哀黃,本是個無賴子,他見王莽這個陣勢,知道這是拍馬屁撈富貴的好時機,就做了兩個銅匱,一個上刻“天帝行璽金匱圖”,一個刻“赤帝行璽邦傳予黃帝金策書”。還有一篇文字,說漢高帝劉邦已奏明天帝,將天下讓給王莽。還刻有王莽的十一輔佐大臣的姓名,他本人哀黃先生的大名也在其中。然後在一個天色陰暗的黃昏,穿上一身黃衣,裝神弄鬼地把這銅匱送到漢高祖劉邦的廟中。守廟的官員馬上報告王莽,王莽當下裝模作樣,帶著一群人到高祖廟中接受金匱,並宣布正式接受漢家的禪讓。隨即舉行即位大典,即真皇帝位,改國號為“新”,年號為“始建國”。

西漢滅亡!這一年,為公元9年。

經過數十年的奮鬥,王莽終於踏上了皇帝的寶座。而他這數十年曆程,是她的老姑母王政君扶著他走過來的。

王政君為何晚年自受辱

那麼,此時的王政君又作何感想?自然,盡管漢朝滅亡,她作為新朝皇帝的姑母和扶立者,養尊處優的生活是不必擔憂的,然而她的身份改變了,她現在是個亡國奴。王莽連她對漢朝的最後一點係念物——傳國玉璽,也不讓她留在身邊。這傳國玉璽是秦朝舊物,入漢後,作為天子的證物而傳留下來,有這顆玉璽者才能為天子。到了孺子嬰時,那乳臭小兒沒法拿它,由王政君保存。王莽建新後,派走狗王舜去向王政君索取玉璽。王政君不給,破口大罵:“你們這夥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們受盡漢家恩德才有今天,不但不圖報答,反而趁機欺淩漢家寡母孤兒,取了漢家天下。你們兄弟必遭滅族之禍!這顆傳國玉璽是漢家之物,你們建了新朝為什麼不自己做顆新的而偏要要它?我作為漢家老寡婦,想與這玉璽葬在一起都不行嗎?”然而,罵歸罵,她又有什麼辦法阻止那群如狼似虎的家夥呢?她不拿出來,那些人就要動武。她“打落牙齒肚裏吞”,自作自受,隻好一邊哭一邊拿出玉璽,狠狠地丟在地上,讓王舜拿去獻給了王莽。

還不止於此,王莽還給了王政君以新的侮辱。他將王政君的漢朝太皇太後的尊號去掉,改稱一個不倫不類的“新室文母”,這稱號大約表示王政君是新朝的人,但不是國母,隻是新皇帝的姑母吧?這便將王政君最後殘存的一點自尊也摧毀了。王莽還故意把漢元帝——也就是王政君的夫君的廟給毀掉,在廢址上給王政君建了一座“長壽宮”,其實就是廟,還在那裏設宴,請王政君來到她夫君神廟的廢墟上慶祝。結果老太婆痛哭一番,不歡而散。

始建國五年(公元13年),在悲傷、悔恨、憂愁中度過了五年的王政君死了,終年八十四歲。王莽將她葬在漢元帝的陵墓旁,卻又故意在兩陵之間挖了一條深溝,以表示王政君與漢朝的關係已斷絕。事實上,這樣做倒也合乎情理:一手造成漢家滅亡的王政君,還有什麼臉依附於漢家陵墓?然而,她在新朝又算個什麼東西呢?於是,這個在漢朝曆經五代六十年的漢家國母,就變成了既不能依附於漢家、又不能依附於新朝的“孤家寡人”了!這真是給“自食其果”這一成語下了一個絕妙的注腳!

假如人死而有知,不知這老寡婦如何去見她的漢家祖先和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