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八月二十日,朱元璋的北伐軍隊浩浩蕩蕩開進大都城,元王朝宣告滅亡。這以後,元順帝被明軍一再追擊,從開平逃奔和林(今遼寧省克什克騰旗西達來諾爾附近)。不久,於明太祖洪武三年(公元137O年)死在應昌,年51歲,皇後奇氏隨元順帝逃到北後,早於順帝一年病死。繼承帝位的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在應昌被明軍攻克後,繼續北竄,不知所向。其子買的裏八喇及後妃等人被明軍俘獲,又受朱元璋特赦,封為崇禮侯。
奇氏僭後弄權秘聞
元順帝為何坐視皇後慘死不救
元順帝先後立皇後三人:答納失裏皇後、伯顏忽都皇後、完者忽都皇後。其中最愛完者忽都皇後,這位最受寵的皇後,姓奇氏,本是高麗人,出身貧寒,被徽政院使禿滿迭兒進為宮女,專侍順帝,生得品貌美麗,妖嬈動人。初入宮時,專司飲料,因此,天天侍俸在順帝身邊,更兼善解順帝之意,一舉一動都能承順無失。順帝見她秀外慧中,甚合“聖心”,更加上奇氏的做作百般嬌媚,見了順帝,便眉目傳情,暗中勾引,把順帝的欲念牽惹起來,竟在傳遞茶湯的瞬間,成就了好事。不料,此事被皇後答納失裏所知,動了醋意,竟宣召奇氏,大加斥辱。一天晚上,命奇氏跪在麵前,窮問其罪,烙其肌體,奇氏痛苦萬狀,順帝聞知後,痛在心裏,對奇氏更加寵愛,並欲上其為皇後。
奇氏受寵,可以從順帝對答納失裏皇後的態度印證出來。
答納失裏皇後是功臣土土哈的後裔,權臣燕鐵木兒的女兒。其部族,或稱欽察氏,或稱伯牙吾氏。她的先祖本為武平北折連川按答罕山部族,十二世紀初遷至玉裏伯理山(當今在烏拉爾河和伏爾加河之間),與突厥係欽察人混居,因而稱欽察氏,而其源族則為蒙古伯牙吾氏。燕鐵木兒是武宗寵臣,至和元年(1328年)七月,泰定帝死於上都,他乘機與西安王阿刺忒納失裏等謀立武宗之子,在大都(今北京)發動政變,誓眾曰:“祖宗正統屬在武皇帝之子,敢有不順者斬!”九月十三日迎懷王圖帖睦爾即皇帝位於大都,是為文宗。文宗依靠燕鐵木兒等人擊潰上都兵後,欲讓位給其兄長周王和世?並派人前去迎立,至王所察都(今河北張北北)之地,燕鐵木兒與文宗借筵宴之機,鴆殺了明宗。燕鐵木兒以皇後命奉皇帝寶璽授文宗,使其重新登上了皇帝寶座。燕鐵木兒因翊戴文宗有功,被封為太平王、加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錄軍中重事、中書右丞相等,後又下詔命獨為丞相以尊異之。“幾號令、刑名、選法、錢糧、造作,一切中書政務、悉聽總裁、諸王、公主、駙馬、近侍人員,大小諸衙門官員等人敢有隔越聞奏,以違製論。”其功無與倫比。文宗感恩戴德,大封其三代,又命文學家馬祖常製文立碑於京城北郊。這大概是蒙元建國以來給功臣頭銜最多(計53字)、權力最大的一次。燕鐵木兒自秉大權以來,挾震主之威,肆意無忌。一宴或宰十三馬,娶泰安帝皇後為夫人,前後娶宗室之女四十人,或有交禮三日就遣歸者,而後房充斥不能盡識。燕鐵木兒每天召集妃妾,列坐飲宴,到了酒酣興至,不管什麼嫌疑,就在大眾麵前,隨便選一美女,裸體交歡,夜間又讓數位美女陪伴共寢。巫山十二,任他遍曆。其荒淫程度在諸權臣也居榜首,“至是荒淫日甚,體羸溺血而死”。燕鐵木兒死後,太後卜答失裏因他生前功績卓著,於是命順帝將燕鐵木兒的女兒答納失裏冊立為皇後。順帝此時尚在太後權力之下,自然不敢違抗,隻得奉命而行。又因皇後之故,加恩母族,封撒敦(燕鐵木兒之弟)為榮王,食邑盧州;兒子唐其勢襲太平王爵位,進階金紫光祿大夫。這是至順四年(1333年)的事情。伯牙吾氏出身顯貴,自幼嬌生慣養,倚仗父兄權勢,根本不把小皇帝放在眼裏。她擅傳懿旨,徑取國家鹽利十萬充皇後私人奉養。甚至對接近順帝的其他嬪妃橫加捶楚。況且順帝一向寵愛宮女奇氏,使答納失裏皇後大為不滿。另外,順帝早已對燕鐵木兒的所做所為有所聞,加上皇後並非是自己選定的,所以順帝與答納失裏感情不甚融洽。元統三年(1335年),其兄唐其勢、弟塔剌海等發動兵變,欲殺右丞相伯顏,失敗後,塔剌海年少膽怯,竟躲在姐姐答納失裏皇後的座下。皇後此時念手足之情,心中不忍,她用衣裙將弟弟遮蔽住以防外人發現,伯顏率衛士闖進後宮,喝令衛士從皇後座下將其拖出來,親自拔劍,一刀兩段,一股鮮血直濺到皇後的衣裙上,嚇得皇後戰戰兢兢縮做一團。伯顏又啟奏道:“唐其勢兄弟謀逆,皇後也應有罪,況且她袒蔽塔剌海,顯係黨惡,請陛下割愛正法,為後來之戒。”命令衛士,扯皇後出宮。衛士不敢動,伯顏竟當著順帝的麵,揪住皇後頭發,拖倒在地上。皇後大聲呼叫:“陛下救救我”,順帝本來就對皇後欺負奇氏不滿,回答說:“你兄弟為逆謀反,朕也不能救你。”順帝坐視不救,命遷之出宮,鴆死於上都民舍。
奇氏受寵自有原由
至元三年(1337年),答納失裏皇後被鴆殺後,順帝更加寵幸奇氏,欲立奇氏為後,因大丞相伯顏不讚成奇氏,硬行諫阻,隻得改變宗旨。至元三年,封伯顏忽都為皇後。她出身弘吉剌氏,因成吉思汗幼年與弘吉剌部特薛禪之女定親,其後相約“生女為後,生男尚公主,世世不絕”,元朝曆代皇後多出此族。“後性節儉,不妒忌,動以禮法自持”,這就是說她秉性順善,度量寬洪,整天端坐宮中,從不伴隨皇帝遊樂,順帝覺得缺少魅力,很少出入她的宮,寵愛奇氏,她極為寬容。據記載:“奇氏素有寵,居興聖西宮,順帝很少巡幸東宮。皇後身邊的侍從向皇後談及此事,皇後幾乎一點怨言也沒有。隨從順帝巡幸上都,半路上,順帝派遣內宮傳達聖旨:‘欲臨幸,後推辭說:‘暮夜非至尊往來之時,”內宮一連三次傳旨,皇後竟然拒絕不接納。順帝更覺得她賢慧。生皇子真金,二歲夭折,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病逝,年42歲。奇氏皇後見其所遺衣服弊壞,大笑著說:“正宮皇後,何至服此等衣耶!”其樸素可知。因此,奇氏仍得專寵。
至元五年(1339)奇氏生子愛猷識理達臘,故更加為妥歡帖睦爾所寵。因寵生驕,因驕成妒,除了皇後弘吉剌氏度量寬宏,沒有什麼嫌怨,內廷如太皇太後母子,朝中如大丞相伯顏,均視眼中釘一般,常在順帝麵前,說長道短,講他們的壞話。所以太皇太後母子被逐,伯顏被黜,那些出乎意外之事,時常發生。奇氏逐了太後母子,黜了伯顏,心願已遂,又慢慢地轉念到皇後身上。便與嬖臣沙剌班暗暗商議,意欲廢了皇後,自己正位中宮,卻因弘吉剌氏待自己很有恩德,不忍下此毒手。沙剌班想出一個計策說:“先代皇後,每朝均有數人,此時娘娘已生育皇子,駕著舊例,奏請一本,乃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更有何人敢生異議。”奇氏聽後非常高興。即依此言上奏,果然得了順帝的許可,以奇氏為第二皇後。當即詔下冊立,行禮之時,奇氏居然像服委佗,安居興聖西宮。轉眼之間,皇子愛猷識理達臘已經漸漸長大。順帝愛母及子,常令隨侍左右,凡有巡幸,亦命皇子同行。其時脫脫正為右丞相,順帝甚是信任,脫脫得以出入內庭,順帝曾令皇子拜之為師,脫脫受命之後,對於皇子的一舉一動格外注意,有時皇子常駕臨脫脫家內,一住數日,遇著疾病,脫脫親自為他煎藥,先嚐後喂。於是奇氏皇後與脫脫關係甚密。
奇氏被立為正後秘謀
到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十二月,伯顏忽都皇後死後,奇氏改為肅良合氏,才立為正後。奇氏好讀書,曾取《女兒經》讀之,訪問曆代皇後之有賢行者為法。各地向朝廷進貢之物,隻要是珍品,必先派人供俸於太廟後,才敢食用。至正十八年,京城大饑,奇氏命人做粥飯給他們吃。又拿出金銀、粟帛,派資政院使樸不花於京城十一門置塚,葬死者遺體十餘萬。又命僧人建水陸大會,超度他們的亡魂。至正十三年(1353年)愛猷識理達臘立為皇太子,在端本堂聽儒生講讀。二十二年(1362)年,“忽一日,帝師來啟太子母後說:‘從前太子學佛法,頓覺開悟,今使習孔子之教,恐損太子真性。母後說:‘我雖居於深宮,不知道德,嚐聞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須用孔子之道,舍此求它,卿為異端。佛法雖好,乃餘事耳,不可治天下,安可使太子不讀書。“帝師赧顏而還。”由此可知,出身於高麗的女子奇氏,崇尚的是孔孟之道。她與帝師(西蕃僧)的這番話,民間傳為美談,稱之為“後德”。
奇氏為何成為左右朝政的關鍵人物
伯顏忽都雖然做了三十多年的正宮皇後,但幾乎沒有對妥歡帖睦爾產生什麼影響。相比之下,二皇後奇氏則出盡風頭,成為左右朝政的關鍵人物。比如,伯顏被黜後,順帝倚重脫脫勵精圖治,氣象為之一新,怎奈奸臣讒言被貶。在脫脫罷相的日子裏,奇氏一再在妥歡帖睦爾麵前為他求情。當初,脫脫辭相侍父居甘州,太子愛猷識理達臘與脫脫子加剌張同歲,所以,加剌張獨居京城,與帝子一塊兒在殿外遊戲。愛猷識理達臘讓加剌張趴倒馱自己、作老鴉聲,繞殿墀三匝,然後又讓加剌張作老鴉而自己負之亦三匝。加剌張跪在地上說:“加剌,奴婢也;太子,使長也。奴婢不敢使長負。”太子氣憤地打他,加剌張啼哭起來,讓順帝知道了,於是問道:“是誰在哭?”身邊的人回答說:“是脫脫的兒子加剌張。”問為什麼哭泣?近臣將事情經過陳述一遍。順帝高興地說這個孩子真是一個賢智有才能的孩子。奇氏皇後據此啟奏說:“脫脫好人,不宜久在外。”奸臣哈麻也在旁附言,並向順帝推薦脫脫,“其實此人好”。奇氏在大殿屏風後私下竊聽,並派人到甘州暗召脫脫回京。一天晚上,脫脫到達京城,乘天黑入城,“未嚐見帝”。奇氏看見順帝有喜色就帶加剌張至順帝麵前問:“你想念父親嗎?”加剌張跪在地上回答說:“我很想念爸爸。”順帝問脫脫現在在哪裏,打算讓他見麵嗎?奇氏上前答道,脫脫離京城很久了,想見聖上,現在得知他已經進京城呆在某個地方了。順帝於是派人讓他來見。正色問道:“我派你待親甘州,誰把你召來的?”奇氏為之失色。脫脫卻慢吞吞地回答道:“聖上讓奴婢侍親,今日幸親終服闕,故來爾。”順帝於是抱住脫脫,相互致以問候。脫脫複相,奇氏幫了不少忙。後來由於在立太子的問題上脫脫不力而遭奇氏、哈麻讒言受貶。
隨著太子愛猷識理達臘的長大,奇氏幹預朝政也越來越嚴重。一是迫不及待地為皇太子謀內禪。此謀先出於哈麻,哈麻敗死後,奇氏則親自出馬進行活動。至正十八年(1358年)太平為相,奇氏遣宦官、高麗人樸不花諭意太平立內禪,太平沒有同意;再申此意,太平又不從,於是與皇太子密謀排擠太平,殘害太平的朋友成遵、趙中等,迫使太平稱病辭職,之後又誣以非罪,害太平於貶謫途中。對元廷忠心耿耿頗有輔佐之功的太平,最終做了順帝與奇氏、太子爭奪最高統治權的犧牲品。其後又以擴廓帖木兒為外援,百般庇護樸不花、搠思監等,強令擴廓帖木兒擁兵脅迫順帝讓位給兒子等,奇氏在元末政治風雲中起了一定的作用。二是幹預高麗政事。奇氏既貴,三世均追封王爵,其家族在高麗怙勢驕橫,強奪田舍民女,高麗王多次勸戒他們仍不悔改。高麗王非常氣憤,盡殺奇氏家族。二十三年,奇氏對皇太子說:“你已經長大了,為何不替我報仇?”於是立在京城大都的高麗王思族塔帖木兒為王,以奇氏家族子三寶奴為元子,以將作院同知崔帖木兒為丞相,用兵萬人強行送回國奪權。結果兵渡鴨綠江,遭到伏兵,隻剩下17騎回到京城。直到大都失守,退到上都之後,奇氏還念念不忘舊仇,曾與皇太子商量,何不遣遼陽行省左丞相納哈出問高麗之罪。皇太子不讚成,遂罷。自從奇氏幹預政事、謀內禪後,與妥歡帖睦爾關係漸漸疏遠,甚至兩個月不見麵。二十五年(1365)12月,奇氏補為正宮,十分勉強。後來,順帝曾怒責奇氏和皇太子:“從前孛羅舉兵犯闕,今日擴廓總兵天下,尾大不掉,你母子二人誤我天下;今天下土疆分裂,坐受危困,皆汝母子所為。”說罷怒氣未消,皇太子甚至被打了幾拳,嚇得逃跑了。二十八年(1368),奇氏隨順帝北奔。
荒淫房中術秘聞
順帝對儒學失望之謎
順帝即位前,元朝統治腐敗,奸臣擅權,財政空虛,貧富懸殊,民不聊生,四海動蕩。
至元六年(134O年)權臣伯顏被罷黜後,順帝開始親自處理朝政。是年他已21歲,正值年少氣盛之時。1341年,順帝改元“至正”,以示撥亂反正之意,“與天下更始”。倚重脫脫進行改革,廢除伯顏舊政,重振祖宗大業,大有恢複元朝盛世的向慕之誌。社會政治風氣為之一新。這是他一生中最有作為的時期。但由於時弊積重難返,猶如“回光返照”一般。脫脫複相後,鑒於朝廷財政十分拮據,加之洪水泛濫,黃河決口,提出“變鈔”和“開河”的建議,豈知在社會矛盾日益尖銳的情況下,“變鈔”、“開河”成了元末農民起義的導火線。所謂變鈔是指脫脫為解決財政危機於至元十年(135O年)發行了一種新的紙幣,即“至正寶鈔”,用它來代替流通已久的“中統寶鈔”和“至元寶鈔”。新印的至正中統交鈔1貫相當於銅錢千文,折合至元寶鈔2貫。而且以紙幣為母,銅錢為子。如此以虛代實,本末倒置,主要是便於任意印製鈔票,搜刮民財,填補國庫虧空。濫印紙鈔很快引起票麵貶值,物價隨之上漲1O倍。百姓視交鈔如廢紙,因變鈔而破產者日增。國家財政從根本上遭到破壞,全國出現“米價貴如珠”的局麵,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從至正四年(1344年)開始,黃河接連在白茅堤、金堤決口,河水暴溢。河南、山東、安徽、江蘇等省受災嚴重,有的地方水深達2丈左右。接著又發生旱災和瘟疫,沿河人民死了一半。山東地方的鹽場也被洪水衝毀,直接影響了政府的收入。至正九年(1349年)四月,順帝和脫脫采用賈魯疏塞並舉,修複舊道,使河東行的建議,征集治沿河民夫軍士十七萬,治理黃河,這就是所謂“開河”。始料不及的是,“開河”已引起百姓強烈不滿。至正十一年(1351年)五月,白蓮教會首領韓山童、劉福通等人借機策動起義。他倆暗中鑿了一個獨眼石人,在其背上鐫刻“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14個字,預先埋於黃陵崗治河工地,同時散布民謠:“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果然,石人被挖了出來,河工們議論紛紛,在韓山童、劉福通的鼓動下,三千名河工聚集白鹿莊,殺白馬黑牛,誓告天地,以紅巾為號,發動起義。盡管後來順帝派兵鎮壓了下去,但從此以後,順帝開始頹廢厭政了。
順帝起初對儒學比較虔誠。他從儒家那裏接受了“天人感應”思想。在廣西大圓寺讀《論語》、儒家名言。如“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獲罪於天,無所禱也”;“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給他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聯係到被貶赴靜江途中,劉家山下猢猻拜於岸,自己不是天生的龍種嗎?不到一年,果然登基稱帝,真是天命不可違啊!以後讀書越多,天命思想越深。但元末宮廷保留蒙古怯薛宿衛製,以蒙古、色目貴族子弟為核心的怯薛人員,對儒學多持抵觸態度。他們“恒侍”禦前,包圍順帝,朝夕用蒙古、色目文化習俗熏陶浸潤,其效力自然是“數日一進講”、“不渝數刻即罷”的漢儒經筵所無法比擬的。順帝也開始覺得,自己勵精圖治而朝政日非。儒學“修身齊家治國天下”的說教,並不能在腐敗的朝政中創造奇跡。以往按照儒士勸告舉行的祀天祭地、享太廟等禮儀以及幾次罪己詔書,徒增對皇帝個人的精神束縛,而未曾消滅弭患,更不用說帶來天地祖宗的洪福祐助了。於是順帝對儒學漸漸厭倦了,轉而尊崇喇嘛教。
尊崇喇嘛教
喇嘛教講求超脫,追求來世、個性放縱,政治上失意、現實中碰壁的人,極易墮入此精神網絡之中而不能自拔。元朝後期諸帝都是既崇佛又尊儒的,如英宗、文宗皆然。順帝由二者並重到拋棄儒教是元末統治者在蒙古、色目(吐蕃在內)漢族多元文化並存的格局中完全倒向色目——吐蕃一極的重要動向。早在元初,藏傳佛教就成了國教。或許是由於和大圓寺秋江長老的一段不尋常交往,順帝即位後十分尊崇佛教。至元二年(1335)順帝尊吐蕃喇嘛曩哥星吉為帝師,又照例受佛戒九次。後來幸大承天護聖寺,特賜土地16萬頃。大護國仁王寺也受到貨鈔26萬錠規運營利等優待。就教義而言,無論是薩迦教派還是噶瑪噶教派,都不禁止娶妻,不甚限製教徒的本俗。這對童年受壓抑、親政後的儒學治國碰壁而渴望自我超脫、自我放縱的順帝來說,似乎頗有吸引力。所以他最終倒向了喇嘛教。
順帝還相信天命和迷信。他一度好學,因而善觀天文,常用天體星宿運行變化作為其決策的根據。至正十八年底,關先生、破頭潘等攻克上都。“己而東行。左右勸帝宜出避之。帝知天象無傷,大言曰:‘毋多言,有福者來,吾何避之有?)”二十二年,“先是,有白氣如索,長五百餘尺,起危宿,掃太微垣。太史奏山東當大水。帝曰:‘不然,山東必失一良將。)即馳詔戒察罕帖木兒勿輕舉,未到而己及於難。”二十九年正月初九日,“是日,有狐數頭,入(上都)行殿,直至禦座下。禦史大夫阿剌不沙見上,極言亡國之兆。上曰:‘天意如此,朕將奈何?)”其深信天命竟至如此地步。
順帝還從喇嘛處學來一套遊皇城的祓災迎福辦法。遊皇城每年二月二十五日舉行。屆時動員萬餘人,鼓吹大樂,雜扮戲隊,濃妝豔服,由皇宮奉佛傘神轎遊京城一周,美其名曰“為百姓祈福”。順帝不僅把喇嘛教當作自己的精神寄托,還強令太子步其後塵,棄儒就佛。起初順帝立端本堂,聘李好文等教授太子儒學,太子昏昏欲睡。此時卻以“儒學亂本性”為辭,改命太子隨喇嘛師學佛法,“一夜即能曉焉”。可見喇嘛教對順帝父子有極大的誘惑力。《草木子》卷一上管窺篇中有一句話,即“天道不以理妄,則歸於幻妄耳”,切中順帝要害。
寵番僧大興土木建行宮
至元十二年(1352年)九月,脫脫指揮元軍攻陷徐州,大肆屠城,芝麻李逃走。脫脫因徐州雖然平定,但南方各地起義不斷發生,造成漕運困難,因此奏請順帝設立大司農,自領大司農事,分巡各屬,西至西山,東至遷民鎮,南至保定河間,北至檀順州,引導水利,立法耕種。不過半年,糧食豐收,積滿倉庫,無後顧之憂。
妥歡帖睦爾看到中州已被平定,糧儲充足。又因親政改革不見成效,反而招致天下大亂,起義四發,遂產生厭政情緒,追求宮廷享樂,便將脫脫召回京城,將一切國政委托他處理。自己日居宮中,恣意酒色。此時近侍官員哈麻日漸得勢。哈麻是康裏部人,他與弟弟雪雪是宮中宿衛。哈麻為人圓滑,善於巴結權貴。他為了獲取高官厚祿,極盡獻媚之能事,想盡辦法迎合順帝喜歡玩樂的心理,暗中向妥歡帖睦爾推薦了一位西天僧(印度和尚)日侍左右。這個番僧,生得碧眼兒虯髯,相貌魁梧,據他所言,曾在西番,受過歡喜佛之戒。傳受得這一演揲兒法,非常靈驗,人們如果掌握了這個秘術,可以長生不老,一夜之間能夠禦女數十,采陰補陽,超凡入聖。所以把這演揲兒譯成漢語,就是“大喜樂”的意思,實際上是一個運氣的房中術。順帝正要研究個中奧妙,突然得到哈麻引進番僧,如同得了至寶,於是把番僧視為聖師,封其為司徒,讓他在宮中講授,教皇帝學習淫術。這個番僧對順帝說:“欲受大法,必先建築歡喜佛行宮,塑造歡喜佛像,在佛前建無遮大會,方能有效。”順帝此時已開始著迷。完全順從番僧的意思,立刻降旨,命哈麻為建造歡喜佛行宮正使,雪雪為副使,番僧總督工程,指揮一切,動用京師民夫十萬餘人,連夜趕造。哈麻奉了旨意,派人四處抓壯丁,前來工作。騷擾得京城一帶的人家,男女流亡,壯丁逃亡,從前繁華地區,如今連人煙都沒有了。大臣們曾聯名上章,奏請停止工程,但都似石沉大海,這項工程用了半年時間才告竣工。哈麻奏請順帝禦駕降臨,拜佛拈香。順帝選好了黃道吉日,率領文武百官,排開鑾駕,親至歡喜行宮。這座行宮,建造得金碧輝煌,畫棟雕梁十分壯觀。通過正門,進去便是大殿,殿上塑著許多歡喜佛像,都放在神龕裏麵,罩著純黃綢的帳幔,也看不出是怎樣的歡喜佛像。順帝傳旨,將帳幔揭起,不覺地大吃一驚,原來有的是人首獸身,有的是獸頭人體,都是雌雄成對,互相偎抱,作交媾之狀,並且做出種種姿態,令人看後目眩心迷。禦覽了一會兒,便由番僧導引來到後殿禪室。那後殿建築尤為精致巧妙,處處都是紋窗繡軒,琉璃鑲嵌,金光閃閃。四壁全是用花紋楠木做成的,隔成小房間,內中家俱床鋪一應俱全,陳設富麗。最奇怪的是各個房間用來打隔斷的板壁。在正中間的板壁上,裝有機關,隻要用手一撥,機關便會開動,各室的板壁就會自動地全部折疊起來,許多小禪室便成為一個極大的大房間。如果想要變成小禪室,隻須再將機關一撥,四麵的板壁仍舊恢複原狀,變成小小的房間。順帝見了,龍心大悅!於是嘉獎哈麻兄弟。當即與番僧商議,行宮已經建成,這就練習演揲兒法。於是在三宮六院許多妃嬪中挑選美貌者撥入行宮,實行演揲兒法。順帝自得番僧傳授,果然學得甚有效驗,龍心甚為喜慰!每天在歡喜行宮晝夜交歡,居然不想回宮。
元順帝迷上了天魔女
這時,哈麻的妹夫,名叫禿魯帖木兒,官拜集賢院學士,向得順帝寵幸,出入宮禁毫無忌憚。現在見哈麻引進番僧,竟使順帝沉迷不返。深恐自己的寵幸一旦被奪,便找了一個機會,密奏順帝說:“陛下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其實不過保存現世罷了。臣聞黃帝以禦女成仙,彭祖以采陰致壽,陛下所習的演揲兒法不過是細小法術,樂取一時。若能研究大道,溫柔鄉裏樂趣無窮,並且可以上升仙界,延年益壽,永無窮期,豈不得好嘛。”順帝問:“哈麻說演揲兒法練習成功也可以飛升仙界,超凡入聖。你如何說是細小法術?難道還有比演揲兒法高妙的嗎?”禿魯帖兒答道:“演揲兒法僅屬男子一方的,不足為奇,臣故稱之為細小法術。除了演揲兒法以外,還有一個男女雙修法,陛下如果能練習雙修法,其妙處比演揲兒法要高過千萬倍呢。陛下試想房中行樂,陽盛陰衰,上行下不交,哪裏還有趣味。”順帝大悅!於是,禿魯帖木兒便向順帝引薦西天僧珈?真,拜為師,命他傳授秘術。珈?真說:“臣的法術非同小可,須要龍鳳交修,方能完美。”順帝回答道:“中宮皇後素性迂拘,執守禮法,不便學習。其他後妃,有的可以勉強學習,但一時之間,也恐為難,如何是好?”珈?真答道:“臣有一個辦法,可以使陛下隨心所欲,並不要動用後妃,以致為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隻要下道上諭,挑選良家女子入宮演練就是了。”於是順帝立刻降旨,挑選三十名年輕貌美女子送入宮中,又選出了十個皇親國戚稱為十“倚納”,其中有妥歡帖睦爾的母舅老的沙,在宮中練習“秘密佛法”。珈?真為人一團和氣,和藹可親。入宮數日,宮娥彩女無不歡迎,就連前次傳授演揲兒法的番僧見珈?真深得帝寵,也來結交他,和他十分莫逆,結成知交。順帝又各賜宮女三四人,以供服侍。兩個禿驢互相聯絡,日授秘法,夜參歡喜,把個六宮禁地弄成無遮大會、肉身布施的場所。每天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他們倆人還覺得不稱心,又想出一個尋歡作樂的辦法,選美女十六名,為十六天魔舞女。讓她們按舞樂起舞,名為十六天魔舞。跳舞的人頭上垂掛幾股發辮,戴著象牙佛冠,身上披著纓絡、穿著大紅色鑲金絲的長短裙,嵌金五彩短衫、披肩、合袖仙衣,以及絲帶鞋襪。各人手裏拿著法器、曇花之類,其中一人執鈴杵敲奏音樂節拍。另有宮女十一人,用白絹紮束槌狀發髻,絲帕束腰,穿平時服飾,或者戴唐時人的帽子,著窄小的上衣。伴奏用的樂器有龍笛、頭管、小鼓、箏、篥、琵琶、笙、胡琴、響板等,用宦官名叫長安迭不花的做指揮。逢到宮中舉行讚佛儀式時,就起舞奏樂。宮廷官員隻有受過秘密戒律的方可入內,其餘的人一概不準參與。十六天魔女,幻化成美貌菩薩,勾魂動魄,迷惑世人。以其嬌媚體態和婀娜舞姿,美妙技藝,渲染出超脫塵世、浪漫神秘的氛圍境界,舞以天魔被佛降服告終,顯示佛法無邊。順帝被舞女們弄得神魂顛倒,如醉如癡。一時興起,便擁著美女來到密室,試演雙修法和演揲兒法。珈?真為博得順帝歡心,造一種藥酒,名為“瘋魔大力酒”,誰喝了,誰就會如著了瘋一樣,頓時將身上的衣服脫光尋人廝打;而且力大無比。順帝命宮女喝下此酒,裸體相逐,看得發起興來,便與番僧珈?真等親自下場,左擁右抱,肉身說法。一天,有一個親王名叫八郎,是順帝的兄弟輩兒,趁機也來竊玉偷香。禿魯帖木兒又聯結了許多少年無恥的官僚,入宮侍候,常常在大庭廣眾的地方,便一對一對裸抱起來,以為笑樂!順帝還賜他們一個美號叫做“倚納”,共1O人,可以任意出入密室中。這密室叫色濟克烏格,漢語意思是“事事無礙”。一入室密,便可任意恣肆,不論君臣上下,聚在一處宣淫,男女裸體,公然相對,豔語淫聲直達窗外。番僧又招引許多徒侶,同入禁中,除了正宮皇後外,莫不混在裏麵,鬧得一塌糊塗。
皇帝五日一移宮是元朝的一項定製。為避免大臣援例非議,順帝特別命人挖掘地道,暗中屢幸天魔舞女處,以晝作夜,盡情淫樂,置朝政於不顧。皇子愛猷識理達臘對父皇的行為十分不滿,欲除奸僧淫賊,以泄心頭之憤。時值農民起義規模越來越大,丞相脫脫受太子所托並為國家計,立即入宮,盛氣來到殿門,大踏步趨入內廷。不料放哨的宦官突然上前阻攔不讓入內。脫脫怒氣衝衝,甩開宦官,搶步而入。此時順帝正在室中追歡取樂,忽見禿魯帖木兒匆匆入內道:“不好啦!脫脫闖將進來了。”順帝大驚,喘息著說:“司閽何在!為什麼不加阻攔?任他入內。”順帝無奈隻好穿好衣服迎出。對脫脫說:“朕思人生如電光石火一般,瞬息即滅,不妨及時行樂。況軍國重務,有卿擔承,朕可放心,卿且讓朕一樂吧!”奇氏皇後有一天扯著順帝的衣袍勸道:“宮中妃嬪足以侍奉陛下,毋須整日為天魔舞女所惑。陛下應該愛惜自己身體呀!”順帝聽罷,勃然大怒,竟說:“古今隻我一人而已,誰敢管束我呢?”奇氏暗自叫苦,隻得廣蓄高麗美女,遍贈朝廷大臣,以保皇後之位。順帝荒淫無度,為元朝諸帝之最!大概也隻有隋朝的煬帝可以與他相提並論。他不理政事,拚命行樂,沒過多久,就把一個強大的王朝給葬送了!
“魯班天子”秘事
順帝還在深宮潛心工巧造作,而且技藝高超。他在內苑製造龍船,委派宦官供奉少監塔思不花做監工。順帝親自設計了龍船的圖樣,船頭至船尾共長一百二十尺,寬二十尺,前有竹瓦細簾的涼棚、走道,左右兩廂的暖閣,後有自己的高層樓殿。龍身和殿宇用五彩繪飾,金玉鑲嵌,前有兩付龍爪。船上配備二十四名水手,身穿紫衣,束金荔枝腰帶,戴有四根飄帶的頭巾,在船的兩側下麵各拿一根竹篙。把龍船放到從後宮到前宮山下的人工大湖裏往返遊樂。龍船航行時,龍的頭、眼、嘴、爪、尾都會相應活動。
順帝還親自設計製造了宮漏,高約六七尺,寬是高度的一半,用木製成櫃,漏壺暗藏在木櫃裏麵,水自上而下流動。櫃頂有銅製的西方三聖殿模型,櫃中央站著捧時刻籌的玉雕仙女,到時,就會浮水而上。左右站著二尊金甲神人,一麵掛著鍾,一麵掛著鉦,夜裏神人自會按時敲更,分秒不差。鍾、鉦鳴響時,旁邊栩栩如生的獅子、鳳凰會翩翩起舞。櫃的一方有銅製的日月宮,六尊玉製仙女站立宮前,每逢子時、午時,仙女會自己雙雙前進,渡過仙橋到達三聖殿,隨即又退立到原先位置。這架宮漏的精巧無與倫比,人們認為這是曆代所罕見的。
順帝親自設計的龍舟,不僅外觀華麗堂皇,而且有著性能良好的機械傳動裝置,很是靈巧絕妙。他設計的漏壺,機械裝置複雜,製作難度很大。如此精妙的宮漏,古代文獻中罕見。此外,他還喜歡為臣下設計房屋住宅。有時還親自動手製造模型、橋梁楹檻,一應俱全。比例準確,具體而細微,煞是惹人喜愛。所以史書上戲稱元順帝為“魯班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