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省城,我寢室其他的人都還沒來,那幾天我就常常到他們寢室去串門,采之的寢室離我的最近,我自然去得最頻繁,那些天我發現采之還是整日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得懷疑那小子是不是失戀了,一再逼問之下才發現他想家了。
“都說男兒誌在四方,才剛來你就想家啦,再說我們幾個都在一起呢,好多寂寞的人都說來大學第一件事是先找個女朋友,你卻想家”道哥擺出一副大開特開思想工作的樣子對采之諄諄善誘。
“我就是想家呀,你們不是不知道,我老爸在外邊賣苦力,我媽還臥病在床呢”
“原來是這樣子的呀,都說小兒子最想媽來著,看來是真的”
看到他那憂鬱的樣子,我有些不知所措,大概寫詩的人都離不開憂鬱吧。說到他的詩作,我曾好幾次向他討要一觀,他卻雲裏霧裏的給我說他沒寫詩,我問他高中時在寢室是誰的嗓門最大,是誰每有新作必先在寢室動情朗誦來著,當時大家把自己的睡眠時間都霍出去,全力做一個忠實的聽眾,采之你這不是擺明了欺騙親愛聽眾的感情嗎,假以時日你成為作家了,肯定不會像海岩那樣有諸多“岩男岩女”的,盡管我絞盡腦汁曉之以理,他卻總不為所動,讓我無從突破他那不肯交出詩稿的底線。
現在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我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深表同情,讓我想到高考之後我們幾個互相串門時的情形,雖說大家的家境都不怎麼好,可是他家的確算得上我們幾個當中最貧寒的了,幾片青瓦匍匐在傾斜的吊腳木屋上,夏季雨水時節總漏過不止,屋裏屋外的泥地顯得凹凸不平,這樣的情形在畫家看來肯定是很好的題材,在那些過膩了富貴生活向往田園的人來說覺得有點寫意,可是對於他家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痛苦,他還利用高考之後去浙江打了兩個月的工,想為自己湊一點學費,去他家那天我還發現他從浙江帶回的那本《顧城詩集》,他打工之餘都不忘學習的精神著實可嘉,這讓我感動萬分。
整個高中采之除了寫詩之外,一直都有堅持寫日記的習慣,到了大學他也不例外,那天晚上沮喪的他又在記日記了,不用說也能猜到肯定是在描述如何如何想家。
還記得高二的時候,我曾好奇的爬到上鋪,在他的床單下邊偷偷翻出日記來,沒想到剛好看到前一晚的日記,說的是關於那晚的臥談,而臥談的內容很大部分是大家向我解釋什麼是避孕套這個問題,他白紙黑字寫在那裏分明是對於我的無知感到不屑,我當時惱羞成怒真想偷偷撕掉那一頁。對那類簡單的問題我都弄不懂其實是可以理解的,那時我真的是一好學生呀,一心想著學習想著考上大學,大半夜的還點著蠟燭,再說更嚴重的是那階段性教育的缺乏本就是中國教育界的一大缺憾,從這點看我成熟較晚也就可以找到理由了。
那幾天離軍訓還有一段時間,我們每天一小聚,三天一大聚,基本上每天都不醉不歸,在家鄉像我們這樣的小孩從小酒量就被培養起來了,那些天每晚上大家喝完啤酒喝白酒,簡直是在輪流蹂躪酒瓶,其實那樣子像極了舊社會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農民,我們每晚倒騰到晚上12點之後才回去,宿管老大娘每次語重心長的教育小孩似的說到我們昏昏欲睡才放我們上樓,我們總是很聽話的點頭響應,可是第二天依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