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做人(19)(1 / 3)

假定在港演出成為事實的話,即使不招待記者(聰向來不喜歡這一套),個別撞到旅館來的恐怕還是難免,要擋駕而不得罪他們也不大容易。我知道你善於應付,聰也該有相當經驗,不過港九情形複雜,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麻煩,報紙的黨派背景又錯綜萬狀,尚懇事先多與沈先生考慮。目的無非要穩穩當當開完演奏會,既不招惹特殊勢力,也不引起國內誤會!

關於聰的生平(節目單上),最好不必介紹,事實上也不需要;萬一非要不可,最好籠統些,簡略些。措辭以平鋪直敘為宜,少用誇獎字兒,報紙上的消息盡量簡單為妥。想沈先生也是此中老手;隻因聰的情形特殊,地位微妙,反而越少宣傳越少渲染越好:這一套恐非一般做宣傳工作的人所熟悉,故不憚煩瑣再和你提一遍。

說到那位沈先生,既然能和聰一見如故,我們也不難想象他是怎樣的人品學問(別看聰老堆著笑臉,遇到俗物他也會冷冰冰的似理非理的呢)。請代我們向他深切地致意,深切道謝他幫這許多忙!

這封長信看得你快頭昏了,就此帶住,並祝康樂!

安叩。

五月十三日夜。

為倫敦日程事,我昨天已另去信彌拉查對,要她向聰的英國經理人問問清楚。上海—倫敦間的航空信,同港滬之間的信一樣,隻要六七天。

梅馥在電話中聽說她編的小毛絨衫褲,彌拉最喜歡給孩子穿,梅那副得意樣兒活像小學生受了老師讚美。她已開始編織周歲的小衣褲了。

芳芳見了聰,印象如何?很想聽聽她的意見!

家和:

一別十五年,突然聽到你的聲音,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奇怪的是你的聲音好像變了。大概是電話機的關係吧!你一向聲音偏尖,昨天卻偏於低沉。倒是阿榴的聲音和以前沒有大分別。也難為她一個人撐一個家,居然還教琴,她說生活比以前好了些,我們真高興(她是否也願意和我們通通信呢?不妨由你轉)。

今天急於寫信給你,主要是請你想法找出《大公》、《文彙》兩報的材料,不論是事前的新聞還是事後的報道或評論,隻要關係到聰的都希望剪寄(請查仔細,勿漏掉)。假如你家裏不訂,煩托朋友收羅(日子近大概還容易找),這對我有用。其他的評論(包括西文的)以及音樂會的節目單,想你定會收齊寄來的。

剛才又通了二十分鍾電話,其實是二十小時、二十天也不會饜足的。我們兩人一夜未睡好,阿聰說也是如此,而且他已有四五天睡不穩了。我們一家人的氣質太像了。像昨天這樣一個黃昏兩場,也隻有他敢頂,而且能頂。幸而是隻此一遭,別的地方絕無此例,否則再年富力強也不行的。

李太太購畫事談妥沒有?不是我們要強挨給她,而是她既要不著(在港她到×古齋挑過,不中意),聰手頭又有現成的,樂得給人方便,而聰也了卻一件事。隻是請你再在電話中提醒李太太,七八兩月聰一家多半不在倫敦,如此事不在六月底以前辦,隻能等到九月初了(再望告知李太太,畫款在倫敦取畫時交聰。切勿預付)。

我們寄你的一幅你喜歡嗎?我們在家曾掛過三個多月。國內現在就是這一位老輩還有好作品。人也樸實可愛,我雖和他交往曆史很淺,倒是挺投機,談談藝術,境界理想彼此比較接近。

聰說還得和宋奇通電話,不知他們有什麼話提到我們(因為宋氏兄弟五年多不與國內任何人通信)?倘聰與你談及,請轉告我們。這些事聰以後不會在信裏報告的。

聰小夫婦間過去常有些小小衝突,我總是兩麵勸解,為此我就用法文寫給彌拉,為了不讓聰看懂。今天他在電話中說了彌拉許多好處,我們放心了。總之,聰在這方麵又是像我。五天前彌拉來信,說好好壞壞統扯一下,聰的好處遠遠超過缺點。把兩人的話一對照,我們更放心了。再謝謝你的安排、關切、奔走。你我之間當然不必客套,但這份感激的情意不說出來,憋在肚裏也不好過。

我們掐指算著,大概十二日可收到你的長信了。為了試試目前港滬間航空信究竟有無作用,故此信到的日期,請記下來告我!

祝好。

安叩。

同上。

梅。

一九六五年六月五日上午。

能否打聽到港音樂廳有多少座位?

和:

午前接十二日信。芳芳的眼睛,我看主要是強烈的水銀燈刺激所致,第一要休息,靜靜地養,書報也不要看。中醫吃平肝清涼的藥固然不錯,但熏眼是否相宜還得考慮(此刻打不著電話,夜裏問了好中醫再寫信告訴你)。病既然由於刺激,當然不能再用刺激去對付,便是藥物的刺激恐怕也有弊無利。這是憑常識說的,明兒再告你,我的話對不對。但願不要受了紅外線或紫外線灼傷就上上大吉了。這是職業病,急也無用,病人自己更不能急。越急越糟。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〇年間我目光大退,眼科醫生就要我休息三個月,並警告說,再讓眼神經疲勞下去,即有失明危險。我就三個月不工作,隻翻翻碑帖字畫消遣。拍片隻能暫停,有什麼辦法呢?廠方也該從長遠著眼,壞了明星對他們營業有什麼好處?事情固然叫人焦心,但也隻能捺著性子挨過去。你做母親的更要強作鎮靜,勸芳芳;否則兩人一緊張,更不好。但望一切能快快過去。隻是養病要養透,才好一些就去拍片,隻會使病複發,並且加深。可惜你們那兒沒有真正的好醫生,肯替病家從根本上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