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落水(2 / 3)

這劉艾山是千杯不醉,被人戲稱“酒碗劉”,每次大小酒宴上,旁人用杯子,唯獨他,孝仁帝會特意禦賜個金碗盛酒。因而,與他的海碗對飲,就是真自罰了三杯也顯得小家子氣。

程漣姍姍來遲,卻也不拿喬。他拒了倒酒的奴才,自己單手提起一小壇未開封的佳釀,熱情道,“今夜是劉將軍嫁女,本王不僅要自罰,還要和你道個喜才行。”

話畢,他與劉艾山的碗隔空一敬,低頭就飲,眾人紛紛鼓掌叫好。

半響,酒空。福王連連打了好幾個酒嗝,卻依舊落落大方。孝仁帝不痛不癢地誇了幾句場麵話後,又賜了一壇剛進貢的美酒給福王,此事一筆揭過。

福王在朝中頗有美名,又深得人心,有他在宴席之上噓寒問暖,推杯換盞,百官這才敢稍稍甩開了膀子大口吃喝起來。原本因為不能給新郎官灌酒而有些冷清的婚宴,此刻才添了幾分喜氣活力,似乎口中所飲之酒比方才更香醇,連舞娘的腰肢,都比方才看著也更溫軟了幾分。

獨坐一桌的太子冷眼旁觀,一身大紅袍與平日常穿的清冷色反差極大,更襯得他麵色蒼白如雪。他看著眾人圍聚福王,舉目望向夜空,卻發現連天上的星象都是眾星拱月的諂勢,不禁勾唇一笑。

“父皇,暴雨將至,這宴席還是早些撤了吧。”

“欽天監選的日子怎麼會下雨。”孝仁帝也抬頭看了看天,烏雲不見一片,毫無暴雨來襲的跡象。但想到長子自從失足落水醒來後,似乎真得天元皇後開了靈竅——要麼不開口,要麼就沒料錯的事,又有些吃不準,最後還是吩咐人去取了幾把傘來備著。

“若是累了,就先進屋歇息。”江皇後見兒子麵白唇紅,卻也知是大喜日子上了妝,遮在粉底下的麵色恐怕並不好看。

“兒臣沒事。”程天賜執起酒壺,自倒了一杯。這壺裏裝的肯定不可能是酒,而是十全大補藥。別聽名字取得有些俗,卻概括精準。這藥湯是取多種雜七雜八藥材熬製,味道難聞相衝,口感更是極苦極澀。但他喝了二十年,早就已經喝不出什麼滋味來,與白水無異。他麵無表情地喝下後環顧四下,皺眉,“筠筠去哪了?”

孝仁帝一晚上都在注意著福王,這才發現平日裏太子走哪就跟哪的小女兒並不在場,不由看向江皇後。

“小皇子去看太子妃了。”江皇後身邊的榮公公答道。

江皇後抬手低頭,掩唇一笑,“前些日子就聽她一直在打聽未來皇嫂的喜惡呢。想必也是迫不及待地要見見她呢。”

“如此,我還是去尋她回來吧。”程天賜離宴後,走到燈火照不到的角落,掏出雪帕將唇妝狠狠抹淨,直到嘴唇露出了原本的烏紫色才地停下手。

隨侍的春熙剛要接過髒帕子,這染了胭脂的雪帕卻已直接被丟入草叢之中,他小心肝撲騰一戰,偷眼朝太子窺去。別看太子除了身體不好,什麼都好的樣子。在春熙看來,還有一點不好,就是太龜毛——對事物的占有與控製幾乎有些極端。

就拿太子寫的字來說,別說是他有感而發所寫的詩文,就是他謄寫字帖練的字也不外流一張,不管是寫的好的,還是寫錯字的,通通要燒光。連自己寫的無用廢字都要毀屍滅跡至此,自己的貼身之物更是不可能外扔,外流。可見今夜的主子心情是差到極點了。

隻是,他沒弄錯的話,今夜似乎是主子的大喜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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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後,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喜宴中,“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孝仁帝的眼皮子一跳,下意識地就往福王那盯去,眸光冷然。直到江皇後扯了扯他袖口,才收神詢問,“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話還未說完,陡然劈閃出一片銀光,頭頂上傳來轟隆幾聲巨響。霎時,電閃雷鳴,絲綢般的夜幕被閃電劃開了好幾道粗大的口子。滂沱的暴雨像是那漏了下來,砸得人滿頭滿臉。

未得上令,歌舞不敢停,但在雷聲雨幕中演得斷斷續續,隻是越發添亂。雨勢太大,熄滅了不少明火。半片黑暗中,一些不懂規矩的奴才都亂了陣腳,大臣們顧不得其他,紛紛躲雨,最後是互踩了幾腳,撞倒了大片。幾個泥跟頭摔下來,桌上的盤子也碎得劈裏啪啦滿地。原本還歡慶的場麵,瞬間亂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