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榮格的癡迷使他們聚在了一起,不過每個人又有各自癡迷的東西。麗塔·布倫太太繪出了飛碟運行的軌跡,雖然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否相信這玩意兒;休·喬伊斯相信所有榮格學派的人都是生存在幾千年前突然消失的亞特蘭蒂斯大陸上的原始種族的後代;阿蘭·切達,最年輕的組員,對印度神秘主義很感興趣;還有桑德拉·彼德遜,討論組的組織者,是一個巫術的專家。
詹姆斯·海丁頓對時間很感興趣。他是討論組的驕傲,因為他是一位爵士,詹姆斯·海丁頓爵士,二戰時的發明家,非常富有,因為對盟軍最後的勝利有貢獻,獲得了各式各樣的榮譽。在戰時,他是一位很有名氣的即興演說家,但是在戰後,他卻成了軍部裏的多餘人。他們覺得他是一個狂人,更糟的是,他總在公共場合炫耀自己的這種狂熱。
詹姆斯·海丁頓爵士常常向組員談起他的時間機器,每個人他都講了很多次。他們都遷就他。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喜歡誇張地講述和他們各自感興趣的事有關的經曆。
一個星期二的下午,在所有其他人都離開以後,海丁頓告訴格羅高爾他的機器已經研製成功了。
“我無法相信。”格羅高爾老老實實地說。
“你是我告訴的第一個人。”
“為什麼是我?”
“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你和你的書店。”
“你可沒告訴政府。”
海丁頓嗬嗬地笑起來:“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們?實驗沒成功前我是不會這樣做的。替他們工作的結局就是被勸退。”
“你還不知道機器是不是能正常運轉?”
“我可以肯定它能。不想來見識一下嗎?”
“一台時間機器。”格羅高爾微笑了一下。
“來看看吧。”
“為什麼是我?”
“我想你該會感興趣的。我知道你對科學的觀點可不那麼正統……”
格羅高爾同情地看著他。
“來看看吧。”海丁頓說。
於是第二天他來到了班布裏。就是這一天他離開了1956年,來到了公元28年。
猶太會堂裏麵涼爽而安靜,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燎香氣味。拉比們領他進了院子。他們像鎮民一樣,不知道他的本質如何,不過他們確信他並沒有被魔鬼占有。
給現在在加利利到處都是的流浪的先知提供庇護所是他們的傳統,不過這一個實在異於他人。他的表情像凝固一般,他的身子是僵硬的,有淚水流過他肮髒的臉頰。
“科幻可以告訴我們如何做,卻從不問為什麼。”他曾對莫尼卡說,“它是不能回答的。”
“誰想知道為什麼呢?”她回答道。
“我想。”
“嗯,你是永遠無法知道的,不是嗎?”
“坐下,孩子。”拉比說,“你想問我們什麼?”
“基督在哪裏?”他說,“基督在哪裏?”
他們聽不懂他的語言。“是希臘語嗎?”一個人問,但另一個人搖了搖頭。
居裏奧:“神”的意思。
阿多奈:“神”的意思。
神在哪裏?
他蹙起眉頭,茫然望向四周。
“我必須休息了。”他用他們的語言說。
“你從哪兒來?”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從哪兒來?”一個拉比重複道。
“哈-俄拉姆·哈巴……”最後他喃喃說道。他們麵麵相覷。“哈-俄拉姆·哈巴。”他們重複道。
哈-俄拉姆·哈巴,哈-俄拉姆·哈塞:將來的世界,存在的世界。
“你有什麼口信要告訴我們嗎?”一個拉比問。
他們對先知已是司空見慣,但他們都不像這個人。
“口信?我不知道。”先知嘶啞地說,“我要休息。我餓了。”
“來吧。我們會給你安排吃的和睡覺的地方。”
麵對豐盛的食物,他隻吃了很少一點就吃不下去了。床上有草墊,讓他覺得太過柔軟。他甚至有點不習慣。
他睡得糟糕極了,在夢中大喊大叫,還夢遊到了屋外。拉比們聽到了他的夢話,卻全然不懂是什麼意思。
卡爾·格羅高爾在會堂裏呆了幾個星期。他把大部分時間用來在圖書館裏看書,在長長的卷軸上尋找能解決他的疑惑的答案。舊約裏的很多話都可以有幾種解釋,這反而讓他更糊塗了。
他沒發現任何東西可以告訴他是哪兒出了問題。
像大多數人一樣,拉比們都不去接近他。他們把他看成一個聖人。他們以會堂裏住著這樣的人而驕傲。他們確信他一定是神特別挑選的人中的一個,他們耐心地等待他向他們開口的一天。
但是先知很少說話,隻是小聲地自言自語,一會兒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一會兒用那種他常常講的無法理解的語言,即使是在他和他們講話時也是這樣。
在拿撒勒,鎮民們除了住在會堂中的神秘先知外幾乎不再談別的話題,不過拉比總是拒絕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他們總是讓鎮民管好自己的事情,因為有的東西他們也不知道。就像傳教士們一樣,他們用這種辦法來回避那些他們無法解答的問題,以顯得他們懂的東西要比實際上懂得的要多。
後來,一個安息日,他出現在會堂的公共場所,站到了其他來向神膜拜的人的隊伍裏。
他左邊那個正在朗誦卷軸上的經文的人用他眼角的餘光瞥了先知一眼。先知正坐著聽他朗誦,帶著深邃的神情。
大拉比奇怪地看著他,用手勢示意該把卷軸傳遞給這個先知了。一個男孩遲疑地把卷軸遞到了先知的手裏。
先知久久凝望上麵的字句,然後開始念。一開始先知並不明白他所念的段落的意思。那是以塞亞書的一章。
“‘主的靈在我身上,
因為他用膏膏我,
叫我傳福音給貧窮的人;
差遣我報告:
被擄的得釋放,
瞎眼的得看見,
叫那受壓製的得自由,
報告神悅納人的禧年。’
於是把書卷起來,交還執事,就坐下。會堂裏的人都定睛看他。”(《路加福音》第4章,第18-20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