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雪夜定策(1 / 3)

李筠、李重進的反抗,像油枯燈燼最後爆出的火花,倏忽熄滅。

然宋朝初年,隻占天下之半。北有地處山西的北漢、占據幽燕之地的契丹,南有湖南、荊南(南平)、後蜀、吳越、嶺南等各個割據的政權。

此後的兩三年,以統一天下為己任的趙匡胤內緊外鬆——內部加緊進行權力的調整、物質的準備;外部,卻像一隻斂翅铩羽、韜晦養性的大鳥,沒有一飛衝天,沒有部署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他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建隆三年(公元962年)底,初雪時節。湖南周氏告援。

天賜良機。

湖南以及與之比鄰的荊南(南平),是十國中最小的國家。

湖南本是馬氏的地盤。後梁太祖朱溫、後唐明宗李存,均封馬殷為楚王。馬殷以潭州為長沙府,設置了左相、右相、司徒、司空、仆射、尚書等一整套國家機構。湖南物產豐富,特別是茶葉行銷天下。雖小,卻是當時有名的富國、一些商人並得以入仕參政。馬氏傳三代共55年,後臣服南唐李瞡。柴榮伐淮南,周行逢占潭州自立。後周任周行逢為武平軍節度使,權知潭州軍府事。自此,到北宋初,周行逢占有湖南全境。建隆三年(公元962年)十月,周行逢病故。臨終前托孤諸將道:“我部桀驁之徒皆已被除,唯餘張文表。我死後文表必亂。望諸公善輔吾兒,因疆保土。萬一不保,寧可舉族歸朝,亦勿使陷於虎口!”

周行逢之子,11歲的周保權襲位。果不出周行逢所料,張文表咽不下這口氣,怒道:“某與行逢同自微賤起家,一刀一槍,馳騁疆場,出生入死,方有今日,焉能屈膝向此乳臭末幹之小兒北麵稱臣耶!”

恰於此時,周保權遣兵更戍水州(今湖南零陵),路過衡陽時,張文表乘機劫奪此軍,發動兵變。他令全軍縞素,打著奔喪的旗號,向武陵(今湖南常德)進發。途經潭州(今湖南長沙)時,潭州知留守廖簡正喝得酩酐大醉,聞報,醉眼乜斜道:“張……文表這小……子,他敢來,某,某……便將他,立……立刻,擒……擒殺!”

正說著,張文表已率兵直入府內,將廖簡擒殺,遂據潭州。

荊南又稱南平。轄有荊州、歸州、峽州(在今湖北江陵、公安一帶)。由高季興始建。後梁封其為渤海王。後唐、後周封其為南平王。荊南地處南北交通要衝,特別是江陵(荊州)成為當時重要的商品集散地。荊南以其狹地弱兵,夾在中原、吳(後南唐)、後蜀3個大國之中,傳國五代,亦55年。全由其曆代統治者在各國之間左右逢源,委曲周旋而至。高季興曾朝見李存,李存一時糊塗,將其放歸。高季興脫險後,一方麵脫衣命人將李存撫已背處繡成手跡,以向李存

示獻媚意;一方麵禁不住得意地喝了兩盅,酒後對左右吐露真言道:“此行有二錯。吾朝彼一錯,彼放吾二錯。”“新主百戰方得河南,卻唯對勳臣誇其手抄的《春秋》。又豎其手指雲:‘我於指頭上得天下’,如此功在一人,要臣佐何用!且耽於遊獵,十日不歸,中外之情,其何以堪。吾高枕無憂矣!”

其子高從誨更秉承乃父,團團揖於四方,對吳、南漢、閩、蜀全都屈膝稱臣,與遠方北漢、契丹也交好往來,同時瞅冷子劫掠各小國向大國進貢的物品,人稱“高賴子”。

建隆三年(公元962年)十一月,湖南周行逢病故後1個月,湖南張文表作亂的時候,荊南第四世主高保亦病逝,傳位其子——21歲的高繼衝。趙匡胤以“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欲盡知之”,派盧懷忠出使荊南,盧懷忠歸報,道:“高繼衝兵甲雖整,而控弦不過三萬;年穀雖登,而民困於暴斂。南通長沙,東距健康,西迫巴蜀,北奉朝廷,觀其形勢,蓋日不暇給,攻其易耳!”

正在此時,湖南方麵以張文表占潭州、發兵征討的同時,複派使臣赴汴京求援借兵以平叛。

趙匡胤不由不額手稱慶,向天連稱慚愧。他勉強按捺住欣喜若狂的心情,對宰相範質等不言湖南,卻論江陵,神采飛揚、躊躇滿誌道:“江陵,哼哼,吾欲行春秋晉國假道滅虞故事,彼將若何!今出師湖南,假道荊渚,因而平之,萬全策也!”

趙匡胤派慕容延釗、李處耘統率“援軍”,於公元963年正月出發。

慕容延釗、李處耘率大軍到了襄州(今湖北襄陽),以趙匡胤所授方略,先派人向荊南借路。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荊南少數將領如李景威等,力諫拒戰,認為如果在荊門中道險要處設伏,宋軍一到,即可乘夜發伏攻其上將,迫其退兵。而後再回師收張文表,獻於朝廷,以謝罪自保。

多數臣僚卻主張投降,如孫光憲即直雲:“周世宗時已有一統之勢。今宋朝建立措置,規模更加宏遠。伐張文表,不過以山壓卵。湖湘既平,焉有借路即還之理!不若早歸朝廷,罷斥堠、封府庫以待王師,庶幾荊楚免禍,公等亦不失富貴。”

襲居世職的南平王荊南節度使高繼衝卻腐敗昏庸,莫衷一是。當幕容延釗、李處耘軍到達湖北荊門(在今湖北)時,派其叔父高保寅等攜牛酒前去犒軍,打探軍情。

慕容延釗、李處耘假意盛情接待,並留宿營中。高保寅等以為平安無事,大喜,使人飛報江陵。

然當慕容延釗與高保寅等於營中通宵達旦、歡宴酣飲時,李處耘卻率數千輕騎潛師倍道,直赴江陵了。

自荊門至江陵百餘裏路,宋軍飛躍。如從天至,突然出現在江陵城前。

毫無思想準備、剛剛睡了一個安穩覺的高繼衝聞報,驚得幾乎暈倒,倉皇出城相迎。

李處耘倒是恭恭敬敬,下馬行禮,隻請高繼衝在城外等候幕容延釗所率後軍,自先率前軍入城。

高繼衝心內略寬。

然當幕容延釗來到城下,高繼衝引其入城之時,卻發現城中壁壘要衝已遍插宋軍“李”字旗號,連街衢坊巷,也有宋軍嚴守了。事已至此,高繼衝除交印獻土,別無他路。

趙匡胤兵不血刃,一舉收統荊南3州17縣。

宋軍隨即調發荊南3000水軍,水陸並舉,晝夜不停向湖南進發。

宋軍進入湖南以前,周保權自己的軍隊已經平叛,殺了張文表。但宋軍毫無回師之意,仍如雷霆萬鈞,滾滾向前。

周保權驚恐已極。部下主戰派緊急設防,拒納先行前來安撫的宋使入城。

趙匡胤聞報,立即著人斥責道:“應爾等之求,方發大軍相助。爾等撲滅妖氛,全假大軍雷霆之威。現妖孽既滅,爾等竟反拒王師,是何道理!”

這可真應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引狼入室”的俗話。

宋軍以武力大張聲討,如摧枯拉朽,僅兩個月,便平定了湖南。得14州1監66縣。

在攻打朗州(既武陵,今湖南常德)時,李處耘特殺烹數十肥壯俘虜,令左右啖食。又在一些俘虜臉上刺字,故意縱其回城,令其散布宋軍屠人吃人的殘暴和恐怖。湘人驚懼、大亂,視宋軍如厲鬼惡魔,惟恐避之不及,而縱火焚城,奔竄山穀。宋軍得以長驅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