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派人在右掖門南汴水之濱,蓋起了一處500多間房的大宅院,供帳什物懼全,等候孟昶到來。
大軍臨行之際,趙匡胤又在崇政殿設宴為眾將餞別。宴中,右廂都校史延德舉酒誓曰:“西蜀若在天上,固不可到,在地上,到則平矣!”
趙匡胤要的就是這句話,頓時笑逐顏開,痛快道:“好!說得好!將不負君,君不負將!凡攻克城寨,隻登記器甲芻糧,所得錢帛,全部分與將士。朕所欲得者,唯疆域耳!都滿上,幹!”
眾將暢飲歡呼。
天下大勢早已全在心中的趙匡胤,卻命人取出川江地圖,一一指點,詳授機宜。特別指示統帥水師的劉光義,夔州(今四川奉節縣)水麵蜀軍嚴密設防,江上有設三重柵寨的浮橋,巨炮夾江列置,所以溯江而上至此,切勿以舟師爭勝,貿然進擊。需停止前進,以步騎兵兩岸偷襲,破伏奪橋,而後水路並進,一舉破之!
大軍出發那日,又見飛雪。
趙匡胤身穿貂裘,上朝聽政。寒風如刺,從窗隙間鑽入,趙匡胤不禁打個寒噤,猛然回頭見侍從縮肩搓手,心念一動,道:“朕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士衝犯霜霰,何一堪處!”
當即脫下貂裘,派人給西征軍主帥王全斌送去。
冰天雪地之下,離鄉背井途中,一件帶著天子體溫的裘衣,不能不使西征軍全體將帥士兵感動得涕淚交流。
人是需要理解、溝通、慰藉的。理解、溝通、慰藉產生的效應,不單單是溫暖,而很可能成為一種熱能,一種能將冰天雪地全部消溶的巨大的熱能。
趙匡胤懂得這一點。
孟昶得報宋師伐蜀,急令王昭遠任北麵行營都統、趙彥福為都監拒戰。並氣急敗壞地對王昭遠道:“北,北軍之禍,乃因汝而起,汝當勉力為朕卻,卻之!”
王昭遠卻無自知之明,在宰相李昊奉孟昶之命於郊外為其軍餞行之時,喝得酩酊大醉,道:“我此行何止退敵?但率此二三萬雕麵惡小兒,取中原易如反掌乃爾!”他自以為孔明再世,手執鐵如意,指點軍事,躊躇滿誌地去了。
十二月,宋西征軍陸路王全斌等取興州(今陝西略陽),連下石圖等20餘寨。奪軍糧40萬石。先鋒史延德又在進川咽喉、棧道門戶西縣(今陝西沔縣西)大敗蜀軍,生擒蜀招討使韓保正、副招討使李進,奪軍糧30萬石。蜀殘軍將棧道燒絕,退守葭萌(今四川昭化南)。王全斌一麵命軍搶修棧道,一麵率軍繞道進蜀,強渡羅江。
兩軍主力在大漫天寨(今四川昭化南)決戰。宋軍分3路猛攻。
蜀軍集中全部精銳迎戰,大敗潰退。王昭遠又親自引兵抵抗,結果3戰皆敗,狼狽奪路而逃。渡桔柏津後,燒毀浮橋,退守劍門。王昭遠慘敗的消息傳到成都,孟昶大恐,急命自己的兒子太子孟元哲率萬餘精兵增防劍門。
孟元哲乃一紈絝於弟,不習軍事,副將以下“皆庸懦”。軍中旗用五彩刺繡,旗杆也纏著蜀錦。出發之時,天微雨,孟元哲怕濕了繡旗,令卸下來。天晴重新裝上時,竟一不留神,把幾千麵繡旗都裝倒了。孟元哲所帶成群姬妄、歌妓舞女,手執各種樂器,又花團錦簇一般雜列軍中,迤邐而行。觀者無不搖頭,哂笑冷笑!
如此之軍,豈能上陣!
乾德三年(公元965年)正月,王全斌下益光(今四川昭化)。從降卒牟進口中得知,益光江東越過幾重大山,有一條叫做“來蘇”的小路。蜀人在西岸設柵,有船可渡。從此路出劍門南20裏,至青疆店即同官道會合。如走這條路,古來所稱“一夫荷戈,萬夫莫當”的劍門天險,竟不足於恃!王全斌大喜,卻以蜀軍連戰連敗,士氣沮落,自信有壓倒一切、決戰決勝的氣魄與能力,隻派先鋒史延德率軍從“來蘇”小徑輕襲青疆,自統大軍從正麵官道浩浩蕩蕩殺向劍門。
宋軍南北兩路夾擊,猛攻劍門。
王昭遠倉皇留下偏將把守,自己引兵退屯漢源坡(今四川劍閣東)。未到漢源,聞報劍門已破。慌得兩腿打戰,癱坐在胡床上站不起來。都監趙崇韜出戰,打敗被俘。宋軍斬首萬餘級。王昭遠免胄棄甲,隻身逃至東川(今四川三台)。這位“蜀中諸葛”藏在老百姓倉舍之中,束手無策,成天悲嗟流淚,哭得兩眼腫成爛桃一般。直到被俘,仍哭歎自己是“運去英雄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