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法國那麼長時間,從來不知道這裏還有那麼大的一個小鎮,麵山靠海,長棍麵包配上一種幾乎沒有香料的牛肉湯,味道好到讓人驚呼連連。
不用想也知道,路人眼中,她和司徒博宇就是兩個髒兮兮、餓極了的流浪者,坐在石板路邊的桌子上,肆無忌憚地胡吃海塞。
“待會兒找個地方洗澡,你身上有多少現金?”他兩個腮幫子鼓起來,抬頭看著她。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T恤還有短褲,將僅有的十八塊五法郎拿出來,扔在桌上,他扣扣索索從自己褲兜裏掏出一張二十塊,一張五塊,還有兩張一塊,無奈地搖頭:“不行。”
“你不是有張金卡嗎?”她不以為意,喝了一大口湯,絲毫沒有把錢這回事放在眼裏。
“那東西不能隨便用,否則的話。”他咂咂嘴,將泡好的麵包塞進嘴裏,吃得沒空說話。
“否則怎麼了?”她覺得有些糊塗,抬頭看他,正巧碰上太陽從他後麵升起來,陽光刺眼,他臉上的表情便看不清楚了。
“很煩。”他自顧自地皺起眉頭,“總之是,煩透了。”
“如果不夠的話,我給波尼打個電話,他會給我彙錢過來的。”她聳了聳肩肩膀。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你就算申請波尼給你彙錢,也得有張卡不是?”東西一樣沒帶,他若有所思,想了好久之後才說,“算了吧,我還是就這樣了。”
掏出那張金卡,像是認命一樣地交給了店家。
能隨隨便便就刷出昂貴鑽石手表的卡,任何人都會視若珍寶,唯獨他拿著,看起來就像是拿著一張通往地獄的車票,短短幾秒鍾之後,司徒博宇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高興地笑道:“既然已經用了,我們現在可以肆無忌憚地買買買了,你想要什麼,我們待會兒一起去買!”
她看著他前後判若兩人,忍不住搖頭,知道他不是個小氣的人,所以也不必去深究原因,她現在可不再是無欲無求的哀傷小女子,是充滿欲望的女人,要一套幹淨的衣服,要洗個澡,要沙拉醬,要新鮮蔬菜,要很多零食。
小鎮不是旅行聖地,所以沒有像樣的酒店,但民居還不錯,而且很便宜,隻要很少的錢就能開一個房間,反正不是真要住下來,所以,房間裏的牆壁發黴了也無所謂,就是洗個澡而已。
沒有紳士風度的人,完全不知道女士優先這一說,司徒博宇率先鑽進去,她靠在窗邊看樓下,兩個相熟的女人正在聊天,或聊孩子,或聊老公,滿臉幸福的笑。
她抬起頭,看著遠處的海,有些疲憊。
找到這地方之前,他們兩個人在街上閑逛,買了一套休閑服,她用手撫摸著,質料不錯,就是做工粗糙了一些,隻要二十歐元,物超所值。
轉眼司徒博宇就幹淨清爽地從浴室裏走出來,輕聲笑:“水不錯,也很安全,你洗澡吧,我去給船做補給,等完了以後再過來找你,如果時間充裕的話,你還能睡上一覺!”
“走了!”他破天荒將黑色的背包往地上一扔,輕輕地揮揮手。
“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麼嗎?”她斜著眼看他,因為沒有那種小心謹慎的關係,所以和他說話的時候可以不必想更多的事,腦袋裏怎麼想,嘴裏就可以怎麼說。
他笑著用腳踢腳下的地毯。
“像是打算把我扔在這裏的意思。”她抓起一塊兒毛巾,洗得很舊,白色都已經開始發黃,但進門的時候老板從消毒櫃裏拿出來給他們的,現在還有一股刺鼻的氣味,忍不住向外扔了一下,拿到窗戶邊,輕輕地甩了甩。
和司徒博宇在一起,連公主病都治好了,這種時候,有個地方洗澡已經應該謝天謝地了,不敢再奢求有賓至如歸的舒服。
“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他半開玩笑地說,“至少現在不會。”
“那意思是以後會囉?”她也和他開玩笑。
“如果我死了,就沒有辦法了。”他聳了聳肩膀。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怎麼動不動就把這個字掛在嘴上!”她心有餘悸,說到死亡,有種沁人心脾的寒涼。
“我的人身意外險在整個行業裏是最高的!就是這樣,在美國,還是有好幾家保險公司拒絕替我買保險。”他不疾不徐,娓娓道來,“我說我會死,是我出意外的比例比較高,就像上次被美洲豹襲擊,差點兒淹死在河馬身邊,險些被鱷魚吞下肚去,我是與生俱來的冒險家,大家都說我渾身是膽,其實我就是打算真正融入到動物界去,隻有這樣真真切切地體會它們的感受,我才能知道,什麼叫做動物。”
她沒想到會引出這麼一大段觸及靈魂的談話,不過一個玩笑而已,便忙笑道:“你去辦事吧,我在這裏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