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現在天色晚了,還是明天再去吧。”餘梅勸她,充滿了擔憂。
“沒事,我明天早上簽完協議就得走,隻怕沒有時間了。”她除了想看看她們母女,還想再一次提醒自己,因為她的自私和愚蠢,因為對夏青槐的愛,害苦了多少人。
這是此刻漸漸迷亂的心緒獲得平靜的最好時機。
拗不過她,秦剛開了車子送她去墓園。
最好的墓園,最好的墓碑,最好的墓位,最好的墓誌銘,可惜卻不是最好的歸宿。
如果幸運的話,如果沒有她的話,她們母女現在應該過著幸福的生活,家庭幸福,充滿溫暖。
“小姐,你不覺得夢涵小姐最後和你說的那些話有些奇怪嗎?”秦剛小聲問,“她說安然是夏先生的孩子,可是事後的骨髓配型,DNA檢測都證明,安然不是夏先生的孩子。”
她心如刀絞,忍不住淒淒地笑:“這些我都知道。”
楊靜怡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給她打了電話,出發點和眼前的秦剛是一樣的。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夏先生呢?”秦剛低聲說,“他從一開始就和你解釋了,安然不是他的孩子!而且立刻去驗骨髓和DNA,無非就是想給你一個交代。”
“秦剛,不要在這裏說這些。”她相信如果有鬼魂的話,夢涵一定會善待安然,但內心卻不會平靜。
秦剛閉嘴,看著她把一束白色的雛菊輕輕放在墓碑前,又掏出紙巾,細心擦拭上麵的灰塵,墓園的工作人員很會偷懶,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擦拭墓碑,平時少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墓碑上的照片是合成的,直到死的那一天,夢涵和安然都沒有一張合照。
悲涼冰冷的墓碑上,一行墓誌銘,致我最優秀的女兒和最可愛的孫女。
這是姑媽的字跡,練了一輩子的業餘書法,每一次說要開個人展覽都拒絕,據說姑媽的字已經是大師風範,大概連本人也沒有想到,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使用自己的字跡,居然是給夢涵和安然題寫墓誌銘。
心裏有種憋屈說不出來,她掉不出眼淚,隻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墓碑,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場大風,純淨的雛菊一下子被掀翻在地,夢涵死的那天,風也是這樣大。
她難掩悲戚,抬頭看向滿天星空,心裏默默叨念,夢涵,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小姐,風大了,我們走吧。”秦剛看她臉色不對,便壓低聲音跟她說話,她沉沉地笑了笑,將菊花放回墓碑前,回頭看了一眼,邁著腳步輕輕離開。
“夏先生是個好人。”秦剛坐上車子,還沒來得及係上安全帶,就已經開口做說客,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每天朝九晚五陪著他上班、下班、應酬,他是陸家接觸夏青槐最多的人,唯一的感覺就是,夏青槐不是想象中那麼卑鄙的人。
“我知道。”她露出一個苦笑。
“我很困惑,小姐。”秦剛發動車子,語調沉重:“你知道安然不是他的孩子,也知道他是好人,我看你今天回來的時候樣子雖然很平靜,但臉上是蒼白的,這也就是說,你心裏也還有他,為什麼不試著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去原諒他?”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她輕輕地說,“爸爸當時並不是有心要害死夏叔叔,可是夏叔叔卻真的因他而死,夏青槐恨了爸爸二十年,誰都知道夏叔叔死於意外,可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唯一能讓人釋懷的,隻有夏叔叔,可惜的是,夏叔叔已經永遠不可能說話了,夢涵和安然也是同樣的道理。夢涵用自己的性命來終結一場痛苦,來控訴自己的遭遇,我不可能當做沒有看到,沒有聽到,就算安然不是他的孩子,唯一能告訴我他不是那種人的人隻有夢涵一個,可惜的是,夢涵和夏叔叔一樣,永遠都不可能講話了!”
秦剛倒抽一口涼氣,喃喃地說:“這樣看事情,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兒?對你也是,對夏先生也是。”
要夏青槐對父親的仇恨釋懷,除非夏震說話,要她對夏青槐釋懷,除非夢涵說話。
這兩樣都是永遠不可能的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若是想讓自己得到安寧,就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她隻是失去愛情,比起失去性命的夢涵母女,已經幸運得不能再幸運了,苟且偷生已經無顏了,苟且偷愛就太無恥了。
“不要再勸了。”她淡淡地說。
“你是介意那個嚴婷婷嗎?”秦剛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