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夜讀天章(2)(2 / 2)

說到這裏,張先生詭秘地一笑,說有個好東西你看看,隨即從旁邊的抽屜裏,取出一疊複印紙訂成的本子,上書《天文指掌圖稿》。你看看,我休息一下,說罷靠在高枕上闔上眼。

我細細地讀下去,說實話,大半是讀不懂的,但這“大半”並不是一個平均分布的恒值,遇到能懂的地方,還是一清二楚的。且將我能看懂的部分抄錄兩段,其中一段解釋了用硬殼做的高弧儀的使用方法,可補前麵敘述的不足。

圖三上用紅筆畫的子午線是地方子午線。因為要捕捉“中星”,就必須在星宿過子午線的時候。所以必須用地方的正南正北。用現在的羅盤是不準確的,現在的羅盤所指的南北,叫磁子午,而太陽當頭照射的地方的時刻,才是正子午。比如在考古工地上遇到要測古墓的方向,和地下古遺址的方向,用現在的羅盤測繪出的,絕不是古人的方向,中間有差距。古代還沒有羅盤,但有一定的規律測地方子午線,據說是用“立圭見影”、“周公測影法”……有的考古工地遇到方向問題,應該考慮到磁針與地方真子午的偏差問題。我國在唐宋時,國外還沒有磁的指極知識,而中國已知道“磁偏角”了。

我有時需要測量某星某時的高弧時,是用《毛選》四卷本的硬外殼,上麵沿邊畫了一個半圓儀,用針刺個小洞,穿條線,吊一個紐扣。當然,這同樣是不科學的,因為高弧應該從地平麵算起,我的身高和眼與地平的高度也不知差多少。想起來甚感無聊可笑。當時我住牛棚,完全與世隔絕,住在一個小院子裏,還有兩個“革命群眾”監督著。當然侯、董二同誌對我算很客氣了。

看了這本小書,我能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對古代天文學這一套,他是真正懂得的,不是裝腔作勢,欺蒙世人的。這一點最讓我服氣。同時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這時,張先生小憩之後睜開眼,朝我笑笑。我說,看了這份《天文指掌圖稿》,我有個想法,就是,別人常說你是學什麼會什麼,這話說錯了。

張先生欠起身子,臉上多少有些茫然的神態。

我說:學什麼會什麼,這話聽起來很尊敬,說你這個人多麼敬業又多麼聰明,想學什麼,一學就會。這是不可能的。你想學製造導彈,能學會嗎?肯定學不會。但是顛倒過來就對了,你是“會什麼,學什麼”。此話聽起來沒有道理,但細一想,還是有道理的。隻是這個會,不是已然“會了”的會,而是“會心”的會,就是說,你的內心裏,已然有了對這門學問的“會意”,學習不過是求證,或是驗證。簡單點說,就是你心裏有這個“竅”,學習不過是開一下這個竅罷了。這也就是為什麼,像天文、考古、古文字這些學問,你一學就會,一會就精通的道理。

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張先生隻小聲喟歎:稀奇,稀奇!

談的時間不短了,我提議停下來。見桌上有幾個銅布(古代青銅貨幣),拿起來看看。問張先生可是真的,張先生說現在還不能說是假的,在南宮市場上買的,留下玩玩。國喜在一旁插話說,前一向天氣好,張先生精神也好,說想去南宮文物市場走一趟。就聯係了個小轎車,去了讓他坐在輪椅上,推上轉悠。一個攤主前,有銅布一小堆,要價三百,搞成二百全要了。還買了個銅筆架,就是這個(指指桌上)。回來張先生挺高興,說新莽布泉(錢)在曆史上很有名,市場上很難見到,這像是真的。但他又有些疑惑,到了下個星期(南宮文物市場每逢周六周日開業),張先生讓我再去南宮探訪一下,看那個攤位上還有沒有成堆的新莽布泉。我去了一看,又是一小堆兒,跟我們前一星期看到的一模一樣。

張先生接上說:造得真像,作為實物看看還是有意義的,說不定就是真的呢。

我說:今天原本想不談正經的就行了,沒想到稀裏糊塗地又談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