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笑了,大任說,韓石山(他稱呼我這樣的學弟,從來是連名帶姓,不給一點親切之感)不定又在怎樣編排我哩。我說,我正在恭恭敬敬地等著你來講張先生的盟書研究,怎麼會編排你呢。
張先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笑著說,石山這次真沒有編排你,隻是等得著急了些。雖是精明的學者,畢竟還是老實之人,大任立馬莊重地說,那就開談吧。
韓:你參加了《侯馬盟書》的增訂,還寫了洋洋萬言的“研究綜述”,就請說說張先生盟書研究的意義。這個我是真不懂。
降:這是很明顯的嘛,可說彰彰在人之目。張先生的《侯馬盟書》,與一般的考古發掘報告不同,不僅是盟書資料的集大成,也是盟書研究中,考古學、古文字學與曆史學三者相結合的學術專著。可以這麼說,這本書,全麵展示了侯馬盟書出土的資料、內容和收獲,論證了盟書的性質、內容及各方麵的意義和科學價值,是春秋乃至先秦史研究的必讀書之一。書中極為準確地考定出,侯馬出土的盟書,是公元前四九五年晉國趙鞅,就是趙簡子,索要“衛貢五百家”時的產物,澄清了相差約二百年的諸種斷代說法的出入,這一點在書中《曆朔考》裏說得最為清楚。
大任說著,將書桌上文物出版社的《侯馬盟書》往跟前移移,翻開目錄部分,一邊指點著,一邊說了起來:
先看這個初版本,包括九部分:一、《侯馬盟書和春秋末期晉國的階級鬥爭》;二、《盟書及其發掘與整理》;三、《盟書類例釋注》,分宗盟類、委質類、納室類、詛咒類、卜筮類、其它類,共六類。四、《盟書人名表》。五、《盟書叢考》六篇,包括《“子趙孟”考》《“宗盟”考》《“委質”考》《“內室”考》《曆朔考》《詛辭探解》。六、圖版。七、盟書摹本。附錄則有:《盟書字表》、《遺址出土的其他文物》、《遺址豎坑情況表》、《有關盟書的曆史文獻摘編》。其中《盟書字表》的體例,在古文字學與考古學專著中尚屬首例,給讀者以很大的便利。第三部分叫《盟書類例釋注》,這名字起得多好,多嚴謹,類、例、釋、注,四項全有了。這就叫創造。
這本書出版於“文革”後期,從撰寫時起,就受到多種幹擾,有些人宣揚什麼要“突出儒法鬥爭”,亂施影響,企圖把盟誓的立盟人樹立為“法家”形象,要拿盟書證明所謂“晉國已徹底解放了奴隸”。對這些胡言妄語,張先生沒有采納,堅持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使全書內容基本上做到了完整、精確,形成嚴密的體例和係統。盡管當時書上不能署著者姓名,有時發表文章也不得不用單位名或筆名,出書後也沒有稿酬,張先生覺得能無愧於學術界,無愧於自己,心中足以自慰。故此書一出版,便引起國內外學術界的重視與讚揚。後來張先生又寫《侯馬盟書叢考續》一文,作了補充。再看這本!
說著將山西古籍出版社的《侯馬盟書》翻開。接著說下去:前麵說了,“文化大革命”中不能署名,這次有了,三個人,分別是張頷、陶正剛、張守中。同是著者,三個人的作用是不同的。張先生是主要的研究者,也是全書的總其成者,其他兩人各有專司,具體說來,遺址的發掘和出土器物的描述出於陶正剛先生之手,標本文字的臨寫和兩個字表的編纂以及插圖的繪製,皆出於張守中先生之手。應當說三人齊心協力,各盡其責,方有此書的大功告成。
內文有什麼增訂呢?前麵加了張先生跟我聯合署名的《前言》,我署名的《侯馬盟書研究綜述》。正文幾乎沒有改動,這是最難得的,幾十年了,張先生對內文幾乎沒有作什麼修訂,可見當初的考證功夫多麼嚴謹。改動的是第一題,原為“侯馬盟書和春秋末期晉國的階級鬥爭”,現在改為“侯馬盟書和春秋後期晉國的社會背景”,也就是說,用“社會背景”代替了“階級鬥爭”。
增加了什麼呢?增加了張先生後來寫的《“侯馬盟書”叢考續》,分五個部分:一是《趙尼考》,二是《“丕顯晉公”》,三是《“晉邦之中”試解》,四是《侯馬盟書與沁陽盟書的關係》,五是《侯馬盟書文字體例》。附錄部分原是四篇,現在增加到八篇,其中兩篇是張先生原就寫下,礙於當時的形勢沒有印入,現在政治清明了,也就一並收入,分別是《〈春秋左傳〉盟誓表》和《春秋晉國趙氏世係表》。另外兩篇是《侯馬盟書字表單字合文檢字》和《侯馬盟書論文論著索引》。這兩個附錄的作用,一目了然,給使用者以便利,免除盲目翻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