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英國的鄉村建起了灰暗的廠房,城鎮豎起高聳的煙囪,工廠裏回蕩著機器的轟響,高爐前噴發出鐵水的光亮。當工業已不可避免成為英國的命脈時,有著敏銳的頭腦和靈活應變能力的英國人也開始棄農從商,紮身於繁榮興旺的工商業,但是這個時候卻發現《穀物法》成了擋住他們進軍富人行列的一座高牆。以往家裏不過幾個人吃飯,糧食貴些也沒感到什麼,因為人少買得也少。但當上老板情況就變了,一下子要養幾十個工人,甚至幾百幾千個工人,這吃飯就不是一筆小帳了。剛剛投身工廠製造的老板為解決工人吃飯的問題開始犯難了,想從國外進口低價糧食,但是又要交上高額的進口關稅,還不如用本國的高價糧,算來算去,怎麼都不合適。工商業主們麵臨著“兩難選擇”:要麼請工人回家休息,工廠停產;要麼給工人加薪,減少自己的利潤。於是廢除《穀物法》已迫在眉睫。
當時的英國工業在全球一馬當先,產品豐富、競爭力強,因此也迫切要求拓展海外市場,而長期實行保護貿易政策,則不利於產品對外銷售。於是自由貿易思潮開始興起。
在工商從業人的眼中,金銀是至高無上的,它代表真正的財富,國內貿易不能增加金銀,所以應擴大國際貿易空間。活動空間的擴大,意味著他們有了更多的機會去賺取那亮閃閃的黃金白銀。於是,英國工商從業者以廢除《穀物法》為契機,要求政府實行自由貿易政策。但是,在《穀物法》的興廢問題上,英國的兩大政黨各執一詞。托利黨(即後來的保守黨)代表土地貴族的利益,主張繼續執行保護貿易政策;輝格黨(即後來的自由黨)代表工商業者的利益,要求實行自由貿易政策。一場經濟思想鬥爭便從一片亂嘈嘈的爭論中開始了。
經濟形勢的變化,呼喚新的政策,於是又對理論提出了創新的要求。在此期間,亞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這兩位經濟學家格外引人注目。斯密為支持自由貿易,提出了“絕對成本”學說。他說,自私是人的本性,每個人都希望用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收益,讓人們自由參與國際分工,讓商品自由交易,會使國家利益最大化。與亞當·斯密所見略同,李嘉圖也反對國家經濟中的貿易保護主義,特別是對農業,並提出了“比較成本”學說。他認為:每個國家都有自身優勢,生產本國成本較低的優勢產品,然後拿到國際市場出售,大家互通有無,貿易雙方便都能以較小的代價,獲得各自的需要,可以達到“雙贏”的效果。
按照李嘉圖的說法,如何達到“雙贏”效果呢?我們用英國和葡萄牙都生產毛呢和葡萄酒為例來說明一下。
分工前:英國生產1單位毛呢需要100個勞動日,1單位葡萄酒120勞動日;葡萄牙生產1單位毛呢需要90個勞動日,1單位葡萄酒80勞動日。按絕對成本論,兩國之間沒有發生貿易的可能性。因為在葡萄牙,這兩種產品的生產成本都比英國低,他們不需要從英國進口,而英國也沒什麼便宜貨可以賣。但通過成本比較,就可以找到各自的比較優勢:葡萄牙對英國的比較成本:毛呢是90/100(=0.9),葡萄酒是80/120(=0.6666),葡萄牙的比較優勢在葡萄酒;英國對葡萄牙的比較成本:毛呢是100/90(=1.1),葡萄酒是120/80(=1.5),英國的比較優勢在毛呢。
分工後:英國專門生產毛呢,同樣在220個勞動時間裏,分工前能生產1單位毛呢和1單位葡萄酒,現在則能生產2.2單位毛呢。葡萄牙專門生產葡萄酒,同樣在170個勞動時間,分工前能生產1單位毛呢和1單位葡萄酒,現在能生產2.125單位葡萄酒。
綜合英國與葡萄牙的生產總量,分工前英國與葡萄牙在390(100+120+90+80)個勞動日共生產2單位毛呢與2單位葡萄酒,而在分工後390個勞動日共生產2.2單位毛呢和2.125單位葡萄酒。兩國通過分工,專門生產各自比較成本較低的產品,就可以增加世界產量,而通過交換,雙方都能從中得到利益。
隨著這種國際分工理論漸漸深入人心,廢除《穀物法》已是大勢所趨。1839年,反《穀物法》同盟在曼徹斯特成立。不久,皮爾出任保守黨內閣的首相,他多次降低關稅,並於1846年廢除了《穀物法》,對此他解釋說:“在發明方麵,在工作方麵,在才能方麵……所有方麵,我們都站在世界的前麵,我們還會怕競爭嗎?”這是實情,當時英國的工業生產量占世界的一半,是名副其實的“世界工廠”。但是,曆史卻跟他開了個玩笑:保守黨不能容忍他的“背叛”,他的內閣被黨內人士推翻。但是,貿易自由化的潮流浩浩蕩蕩,已不可逆轉。
三年後,隨著貿易保護主義的另一條約——《航海條約》的廢除,英國逐漸成為一個自由貿易國家,自由貿易政策展現出它的巨大功效。英國經濟學家傑文斯曾在書中自豪地說:“自由貿易,曾使地球上不少地區主動向我們進貢。北美洲與俄羅斯平原是我們的麥田,南美洲有我們的放牛場,秘魯贈送她的白銀,黃金從加利福尼亞與澳大利亞流到倫敦,中國人替我們種茶,西班牙與法國是我們的葡萄園,地中海是我們的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