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人眼中,隻要符合英國人的利益,就符合自由的理想。英國人禁不住誘惑穿上了“貿易保護”的馬甲,為自己謀點兒蠅頭小利。在英國人的強霸統治下,印度被迫強加了不公平的關稅。1814年,印度對從英國進口的棉絲織品隻征收3.5%的關稅,而向英國出口棉織品時卻要繳納高達70-80%的關稅。結果,在1814年至1844年的30年裏,印度輸入到英國的棉織品數量從125萬匹跌到6.3萬匹,而英國棉織品輸入印度的數量從不到100萬碼增加到超過5300萬碼。“英國製造”出現在印度的大街小巷取代本地產品的事實,常被英國人作為說明英國技藝成就的輝煌例證,其實,這是英國為了自己的私利將高關稅製度強加於印度造成的,結果把印度弄得貧困不堪,綿紡織工業方麵也沒有大的發展。
跟印度相比,當時的中國更強大,市場也更廣闊。盡管棉紡織業的“革命”已經發生,即使到了鴉片戰爭以後,英國棉紡織品的成本還是比中國高。鴉片戰爭時許多人都預言,一旦英國獲得了在中國“自由貿易”的權利,英國工業品的對華出口將會大幅增長。然而1854年英國對華出口的工業品竟僅為1843年的59%。1844年,一個英國人將中國的各種土布的樣品寄往英國,並注明了價格,同他通信的人告訴他,他們不能在曼徹斯特依照他所開列的價格生產那種布匹,更不能將其運往中國,因為英國的成本太高。
市場是公平的,它隻看誰的成本更低,不管是“工業革命”的產品,還是“傳統家庭”的產品,或其它任何一項生產方式,都要靠“眼前”的利潤來維持。不要說半個世紀,5年的賠本買賣都作不起,如果真是堅持“自由貿易”原則的話,英國的棉紡織業早就垮台了,更不會在鴉片戰爭的半個世紀後,英國棉紡織品成為向中國出口的第一大宗產品。
直到19世紀初,英國已沒有什麼大宗產品可以與中國交易,反而中國的茶葉、絲綢和瓷器卻是英國必不可少又無法替代的,所以隻能向中國“出口”大量的白銀了。一直到18世紀中葉,在英國的對華貿易中,購買中國貨值的90%以上都用白銀支付,之後雖然這一比例有所下降,但仍然有大量白銀從英國流入中國。
其實這種情形在東西方貿易中延續了上千年。在整個封建社會時代,西方大量黃金都被中國的絲綢換走,也曾引起羅馬人的驚恐。一直到英國崛起之前,中西貿易的主要形式就是用中國的產品交換西班牙在美洲生產的“貨幣”,然而後起之秀的英國就沒有西班牙那樣幸運,它沒有在美洲發現那麼多金山銀礦。它拿什麼與中國貿易呢?
即使是“生產貨幣”的西班牙,也認為白銀流入中國的貿易黑洞不可容忍,以致在其殖民地菲律賓頒布了《禁穿華布令》,更何況沒有“貨幣”的英國。如果任憑“自由貿易”,英國大量靠其它貿易掙來的白銀就會無情地被中國吸走,其宏觀結果就會造成英國國內的通貨緊縮;其微觀結果就會剝奪了對大機器工業的投資,英國也就喪失了“經濟發展”的貨幣條件和資本條件。
在這時,鴉片就具有戰略意義。撇去道德考慮,鴉片的生產特性是無需複雜的技術,一旦成了它的消費者,就會持續成為它的消費者。鴉片貿易既一本萬利,又有著穩定的且不斷擴張的市場,不是隨便什麼商品就能擔此“大任”的。然而鴉片作為一種毒品,無論是在當時(包括英國國內)還是現在,又是被排除在貿易之外的“非法物品”。兩次鴉片戰爭,使英國在中國販賣鴉片完全合法化,鴉片作為英國向中國出口的第一大宗“商品”的紀錄一直保持到了19世紀90年代。這個“戰略性商品”扭轉了白銀的流向,中國為進口鴉片每年流出3000--4000萬兩白銀,鴉片收入提供了英國進口額的六分之一。鴉片從中國的貨幣體係中抽血的同時,也為英國的崛起提供了貨幣條件和資本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