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你的樣子(1 / 1)

一修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父親開著裝滿糧食的三輪車載著他去看醫生。

車子向西駛在瀝青路上,然後轉彎向北,一修知道這是要去韓守和家,結果去了韓守堂家。他們都是當地的名醫,韓守堂是個殘廢,右手不聽指揮,走起路一瘸一拐,但是他的左手紮針出神入化,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常常門庭若市,但那天卻沒什麼人。一修的父親裝作和他很熟悉的樣子一下車就和他打招呼,韓守堂的反應表明他認不得父親,但他依舊很禮貌的回應,保住了男人的麵子。父子倆和醫生聊了起來,這時候一修的媽媽在旁邊一直在用一把菜刀刷盆子,把盆底刮得幹幹淨淨,甚至傷痕累累。一修勸她,已經很幹淨了,不要再刷了,都要破了。本來是要去補盆子的,卻又要不停地刷盆子,刷到傷痕累累,這樣做是沒有益處的,幹淨了就可以停下了,不要特意惹大家關注。她根本聽不進去,像是換了強迫症。一修給她解釋什麼是強迫症,希望她避免,醫生和父親都認同一修的觀點,媽媽也稱是,隻是手中的菜刀依舊響個不停。

韓守堂的老婆回來了,一個勢利的女人穿的幹淨文明,和他們笑臉相迎,問著玉米的價錢展現出強烈的優越感。

一修指著滿車的糧食向她證明道:我真的是個農民。

一修的坦誠讓她不悅,她不再說話。

韓守堂拿出一串衝劑,一修的父親說,還要什麼錢直接送給我得了。

女人立馬插言道,不行。韓守堂笑笑。

一修的父親說,那就打個折扣吧。韓守堂欣然應許。

第二天清早一修來到考前的教室上早自習,時間還早,她還沒有來。一修來到隔壁兄弟教室,心想她可能會出現在這裏。老師遲遲不開講,身旁兩個人總在瞎胡鬧,讓一修不能靜心想她,他又擔心老薑的臥底會誤打小報告,說他沒有去上早自習,於是他回到自己的教室等她出現。老師始終沒有來,教室裏沒有人學習,一會兒就亂成一片,大家分成兩派開始角鬥。一修的隊友遲到了,他隻能一個對三個,費了很大的力氣一個一個把他們放倒,然而他們卻認定他們贏了。一修不肯計較成敗,獨自離開去找她。

一修聽說她在校園的什麼地方,渴望去見她一麵。尋遍每條林蔭路都找不到。連那裏的女生們都表示沒見過一修說的這個人。一修徘徊在生滿老樹的院落裏,感覺她仿佛就在某棟樓房裏的某個窗戶裏頭,陽光打在桌子上,她正在那裏看書或者畫畫,等著一修叫她一聲她便跑下樓來。然而一修卻不能把她找出來,她曾經在這裏留下了美好時光,如今卻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不見。

沒有一個人能告訴一修她在哪裏,甚至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一修走下地下室,來到他們曾經呆過的攝影棚,也許她會再次出現。這裏的人們正在拍攝《哥斯拉》。一修看見那個怪物在他麵前把一幢幢模型大廈踩踏成廢墟,看著這些“高樓”,他幻想自己是劇中的人物,一修總知道自己藏到哪裏才安全,他可能是個小人物,但一定會活到最後。影片的執導是一修的一個老朋友,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強勢的性格。她親切地招呼一修,幾個朋友一起坐下聊天。他們好奇一修為為何而來。

一修說,我在找一個人,她好像是這個片子的女主角。

但是大家都說沒有見過她,不認識這個人。可能是一修搞錯了。

一修在她曾經存在的痕跡中回憶她的樣子。他告訴朋友們:我認識她,那時我很快樂,我愛她,她叫珊姍。

朋友們從一修的回憶中抽出幾本畫冊,珊姍在上麵留下了幾段文字,它們見證了那段美好的時光。一修讀著那些文字,悔恨湧上心頭,罵自己是個傻子。莉莉同情的安慰一修說,不必這樣,說完起身,她走上暗篷中的舞台開始跳舞。

這時一修的手機響了,他猶疑著拿過手機,打開——是兩條彩信:一張照片是芮川發來的莉莉跳舞時誘人的身姿,還有一個是小西發來的視頻壓縮包。一修希望在裏麵看到剪了短發的珊姍,但也可能隻是莉莉在跳舞。

好害怕自己忘記你的模樣。

最後,一修拉開那支珍藏寶物的抽屜,裏麵放著一個小小的棺槨,有一個小小的她原本躺在這裏,一修總在十分想念的時候來看一眼。現在這裏也空了,如同盜墓現場。一修看著空空的靈柩對眾人說,她曾經在這裏,她叫珊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