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我的父親母親(2)(1 / 2)

父親說不談這些了,錢算什麼東西,錢是王八蛋,連王八蛋都算不上。父親說女人比錢金貴多了,父親說天下女人比虱子還多,那個光棍為什麼不娶一個擱在家裏解饞,父親說這麼多年了那個光棍不去搞女人,千不該萬不該,那個光棍不該打母親的主意,那個光棍不該見了母親流很多口水,那個光棍不該每天在我家門前晃來晃去。父親說這十幾年來,每個年頭都有數不清的媒婆說親,每個媒婆背後都有父親的身影,那個光棍每次都橫豎不理,那個光棍給臉不要臉,卻偏偏喜歡母親,喜歡也就罷了,還要明目張膽,簡直沒把父親放在眼裏。可是父親這個人城府很深,外表上裝得無所謂,其實心裏憎惡透頂,為了掩飾內心的企圖,父親故意和那個光棍親熱得像曬太陽的兩頭狗。

父親說,今晚的天氣真好,今天晚上的月光可真嫵媚。父親說這話時,房間裏看不見月亮,連一絲月色的影子也找不到,窗外也不見明月。可是月亮還在,今天晚上,月亮是父親一個人的月亮。村長歎了口氣,風吹過樹林子,一頭貓……的聲音在風中清脆無比。一頭貓在漆黑的夜裏尖叫,尋找另一隻貓,村長說該死的貓在叫,父親說這貓真該死。村長說這貓看起來似乎是白貓,父親說看上去像是黑貓,我大聲說不管白貓黑貓抓老鼠才是好貓,我氣憤憤地說一頭貓礙什麼事,我嚷嚷說幹嗎不說點別的。

父親和村長吃了一驚,很快一點兒不驚訝了,很快就平靜得像一麵鏡子。沒人聽我說話,我在自言自語,像父親和村長一樣自言自語。父親說是隻公貓,村長說應該是母貓。那隻貓的影子漆黑了夜,可是不再尖叫,那隻貓睡著了,睡得輕快極了,連些微的鼾聲也聽不見。父親和村長還在談論這一頭貓,我費了很多口舌,吐光了所有的唾沫,想要證明一頭貓無關緊要微不足道,想要讓所有人忘記這條貓,可是行不通。父親和村長念念不忘一頭貓,不僅如此,連我本人也吃驚地發現——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跟一頭該死的貓有牽連。沒有人在乎一頭貓,誰都不在乎,可是大家不住地談論一頭貓。一頭貓停止了尖叫,去月亮上捉老鼠。

一頭貓從月亮上下來,想要和另一頭貓搞對象,便用貓的語言唱起了情歌,聲音很溫柔很清脆。村長壓低了嗓子,膽怯地說,貓又叫了。父親說,貓又叫了啊。我說,不過是一頭貓在自言自語。那個光棍吃了一驚,那個光棍說,快天亮了吧。那個光棍還說,如果直到天亮,城裏的捕快還沒來,就算執行公務遲到,一個執行公務遲到的捕快,一定不是好捕快,當然如果公務不緊急另當別論,隻有不重要的公務才可以漫不經心,即使遲到也不會有人議論,看起來捉拿那個光棍的公務也許毫不重要。正在趕路的捕快停止了趕路,在一家暖暖和和的漂亮酒店裏烤火,一邊喝著店老板熱過了的美酒,一邊請店裏忙活的女人倒茶,那女人走起路來,有一股裙子擺動的波浪,薄薄的屁股放了一個香屁,滿店裏洋溢著馥鬱的屁的芳香,捕快乘機在女人的肚皮上捏了一把,隔著很輕的衣裳,捕快很想撩起女人的衣裳,可是那樣會給女人的丈夫——就是那個矮個兒的店老板看見,雖然看見了也敢怒而不敢言,但捕快害怕店老板在酒裏摻上馬尿,喝下去就會三天吃不下東西,一輩子不想喝酒。所以捕快隔著衣裳捏了一把女人的屁股,便不捏了,吩咐把馬喂飽。吃完了,捕快給店老板寫了一個吃飯的證明材料,讓店老板拿著到衙門裏去領銀子。誰都知道,衙門裏的銀子其實領不出來,可是店老板一定要收下這個證明材料,還要萬分感謝。如果不這樣,當然是妨礙公務了,妨礙公務的人,捕快一定不會放過,當然要抓起來,送到衙門裏打屁股,如果不給銀子,屁股一定打得稀爛,給了銀子,才能保全屁股。所以店老板千恩萬謝,誠懇地請捕快下次再來。

那個光棍還說,衙門裏的捕快都是好人,好人有時會把壞事做絕,比壞人還要壞三分,這也是很正常的,因為好人比壞人高明多了,所以能壞出名堂來,所謂名堂,就是說名正言順,好人壞事做絕,總是有一定的借口,這借口一定合情合理,很對人們的胃口,或者總是有一定的難言之隱,就是不好說出口來的借口,就不用說,因為是衙門裏的捕快,什麼都不用說,如果殺了人,那也是執行公務,頂多是執行得不完美。

那個光棍突然停下來了,聽得見月亮趕路的腳步聲,房間裏寂靜得仿佛什麼也沒發生。可是寂靜還是被打破了,原因很簡單,我們都是活人,活人就有呼吸,還有心跳,還有血液在血管裏流動也會發出聲音來,也許還會說話,可能會有人打碰嚏,這都是不能絕對禁止的,皇帝的聖旨也不管用,如果一個心愛的妃子放一個響屁,因為皇上自己也會放屁,因為龍體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