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餘,他的創作則自由得多。1892年到1893年之間有幾幅試驗性的油畫,到1893年末時,他的技巧更加嫻熟,可以正式地在鋪好的畫布上揮灑。而後,他突然地,沒有看到明顯的轉變過程,就在1894年完成了一幅極其傑出的作品--一個男人的頭像。整幅畫充滿了光,充滿了盎然生機,是最佳的西班牙寫實風格,絕對沒有一點孩子氣的跡象。十三歲的畢加索又畫了許多幅畫,這些畫顯示出許多技巧的並進,而每一幅畫都比以前更加成熟。

其後又出現了更多令人激動的頭像--一些窮苦的老年人。這些都是強烈的、嚴肅的西班牙寫實主義傑作。畫中那些受苦的、蠢笨的、絕望的人們被實實在在地表現出來,絲毫沒有矯飾的成分。在這眾多繪畫作品中,畢加索自己最滿意的是《赤腳的女孩》和《乞丐》,這兩幅作品都是在1895年完成的。

當畢加索開始真正進步,同時完全能掌握工具時,荷塞就讓兒子幫自己的裝飾畫作一些細節的整修工作。幾個月之內,雙方都清晰地發現,即使是在技巧的層麵,兒子創作的畫也已遠遠超過了父親。荷塞沒有辦法畫出《赤腳的女孩》,也不可能畫得出《乞丐》。他承認了這個事實,並鄭重其事地把他的畫筆轉讓給兒子,以後他再也沒有畫過一幅畫。

在卡洛那的日子對荷塞來說充滿了不適應和壓抑的氣氛,尤其是最近的一次重大打擊。畢加索的小妹妹染上了白喉,雖然經過治療,但最後還是死了。之後日子變得更加憂鬱,不過這種日子沒有持續太久。

荷塞過去的一位助手,當時在巴塞羅那一所著名藝術學院任教的拉蒙·那伐洛·加西亞,想要回到他的故鄉加裏西亞,因而向荷塞提議交換工作。荷塞毫不遲疑地答應了,這不僅是為了離開那充滿悲傷的小房間,同時也因為可以脫離卡洛那永無休止的雨水和鬱悶,再度回到陽光普照的地中海地區。全家人收拾好行李,連同畢加索大批的畫作,搭上火車,先經過馬德裏,然後回到馬拉加。

經過幾百裏的顛簸,一家人終於回到了馬拉加。他們受到熱烈的歡迎,包括盛宴的款待、熱情的招呼。家鄉的空氣、家鄉的口音和食物,振奮了這些歸來遊子的心情,而畢加索--荷塞家這一代唯一的男孩,更是受到格外地照顧與愛護。畢加索在任何宴會中都怡然自得,這可能是他在馬拉加所度過的最快樂的假期。這段時間,他忙著享樂,以致課業甚至連圖畫的產量都減少了很多,不過他還是作了一張廚房的畫,另外還為他們家的老女仆卡門畫了一幀極精巧的素描,圖中她的袖子高高卷起,就跟昔日強拉著小畢加索上學的情景一樣。

1895年夏日將結束時,他們又再度出海,沿著海岸北行。9月的海麵十分平靜,畢加索可以在旅途中作畫。三天的航行後,巴塞羅那出現在他的眼前,這是一個繁忙的港口,兩側延伸出巨大的城市。

剛一踏上碼頭,畢加索就發現自己又一次被不同的語言所環繞。四周的人們都在講“卡達浪”,這是一種比“加烈哥”更難懂的語言。荷塞家人在走向克莉絲汀娜街落腳處的途中,異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1895年的巴塞羅那是一個完全的歐洲城市,巨大、繁忙,五十萬居民全都講著他們自己的語言,遵守著與馬拉加或西班牙其他任何地方完全不同的生活習俗。十四歲的畢加索再一次嚐到了失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