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注意最後的五個字“甚宜研求之”,說得何等委婉,其內心早就在流血了。
在我近年研究京城文化之際,這牡丹就越來越給予我一種心象:在中軸線西側社稷壇“五色土”的四圍,同時也是在辛亥革命後的五色旗映照之下,還幸運地環繞著姚黃魏紫一族。它們十分安然又欣欣向榮地生長著,正反映出20世紀初年中華民族的一種延續或凝聚。
說過了中軸線的西邊,再去看它的東邊。那裏是太廟,高大的殿宇前,是有八九百年的鬆柏樹林,最古老的柏樹要數遼代的了。每年春三月,總會從南邊飛來一些灰鶴,它們從江蘇北部的濕地起飛,一路左顧右盼,最後飛到華北平原,幾經選擇,總是在北京太廟上空轉幾個圈,最後選擇鬆柏樹叢降落。它們棲息於此。每天成年仙鶴要飛到中海和南海去“捕”魚,然後銜回到太廟的樹上喂他們的孩子。等感受到秋涼,它們又依照原路飛回蘇北……這樣的行程不知起於何時,我隻知道蘇北的那許多濕地是仙鶴家族的祖居之地。有丹頂鶴,有烏羽鶴,也有灰鶴。在北宋的時候,它們是飛向都城汴梁的,宋徽宗畫的《瑞鶴圖》的下部,是宮殿的屋脊,其簷角高高向天空挑起,雖然國運不濟了,但建築上的氣勢還在。至於那鶴,似乎不是丹頂鶴,也不是灰鶴。但鶴類喜歡“故國”是有傳統的,最近的證據就是《瑞鶴圖》。鶴類為什麼後來舍棄了汴梁一線,恐怕還是和生態有關。灰鶴選擇了北上,同時又一定要棲息太廟,這不知是否是曆史的巧合,但作為一種“天象”或“天意”,就已經讓民國時期的北平人士感到滿足了。這,似乎是上天的一種賜予,好好善待灰鶴,應該是分內之事。於是,每年在灰鶴降臨之後,剛剛變成公園而開放的太廟,工作人員便在灰鶴活動的四圍用繩子在鬆柏樹的腰間圍繞一圈,遊人也自覺不再進入。為了更好地欣賞灰鶴的行止姿態,太廟在繩子外設置了茶座,有雅興的遊人索性坐下來,慢慢地品,悠悠地看。這樣,北平便又多了一道新的景觀。後來成為文學大家的梁實秋,其時正在清華大學讀書。與他談戀愛的程季淑,則在一所女子中學任教。梁每次去看女友時,都不能直接進入女子中學,而隻能在學校的傳達室等待季淑出來。對談之際,又常因窗外有偷聽的女生,他倆覺得尷尬,最後索性“掙紮”出來,一起奔向太廟,因為那是灰鶴到來的季節,季淑又是最愛看灰鶴的。他倆公然在茶座邊坐下,這舉動在當時是極大膽和極奔放的,引得其他遊人頻頻回望。我猜想,這些人的回望,讓梁實秋充滿了自豪。我甚至認為,梁實秋後來小品文章之所以寫得那麼好,跟他這段生活也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