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京戲京劇不一般(2 / 3)

譚鑫培在1917年去世,後來抗日戰爭爆發,盡管最有名的兩位男旦梅蘭芳與程硯秋先後離開北京的舞台,但京戲在北京的氣勢仍然不減,楊小樓、餘叔岩、尚小雲、荀慧生等仍在那裏全力支撐,仍然使得京城戲迷如醉如癡。偏巧就在1937年正月,北京一位相當有名的票友張伯駒,剛好要過四十歲生日。張是北京最大的票友之一,平時經常向餘叔岩請教,並與其他諸多名伶全都“有交情”。再者,他在文化和文物上均屬“多麵手”,個人財力也相當雄厚。此外還有一樁傳說,傳說此前他曾去南京求見蔣介石,希望能夠同意由他張伯駒牽頭來做搶救全國文物的工作。不料,他在南京等了許久,但蔣就是托詞不見。這樣,讓他感到很沒麵子,於是就想借助辦生日的堂會來“哄一下”,讓蔣看看自己在故國故都與故文化方麵有多大的影響。於是,他曾以朋友身份當麵請餘叔岩支持自己辦堂會,準備唱一出全本的《空城計》,自己在其中扮演主角諸葛亮,請餘委屈一下,擔任配角王平。餘內心本不樂意,但麵子上不能不答應,但又以進為退,反倒建議張把楊小樓也網羅進來,擔當馬謖一角。張伯駒很高興,以為這事如果辦成,就能成就梨園一樁還沒有過的盛舉。但私下裏有人告訴張,說這是餘故意“使壞”,因為如果楊不答應,他餘叔岩也就“順坡下”了。張並不動怒,反而讓有能力的人到楊那裏“說項”,因為知道楊有唱文戲的癮,於是就從這裏開刀,說了許多讓楊很上癮的話。結果,楊被張這裏的人順利“拿下”,於是餘那裏再沒有托詞說不演了。張這裏再接再厲,又請到幾位前輩的名家為自己擔任配演。唯一的遺恨,就是沒能說動金少山來擔任戲中的司馬懿。這樣的大合作戲,終於如期上演,楊小樓與餘叔岩全都用力演出,配角大大超過了主角。演出時還拍攝了電影,這是難得的京戲史料。隻可惜後來幾經轉手,這段影片的下落不明了。

1938年2月,楊小樓以六十一歲的年紀在北京逝世。這對梨園有很大影響,梅蘭芳遠在上海,程硯秋躲在西郊的青龍橋種地,梨園中人物雖然不少,但真有梅、程那樣大的“氣候”的人則不多。楊小樓的喪事辦得很大,首先是張伯駒很幫忙。上次演完《空城計》,張就送了楊一部汽車,這次人去世了,先送了三千元的賻儀,還特別禮聘,請一位老翰林為楊小樓“點主”,這在當時梨園老輩當中的喪禮中,是一件難得的殊榮。送葬選用了六十四人大杠抬棺轎,一切裝裹極其隆重。最有特點的是,重新請出了“一撮毛”來為老爺子撒紙錢。“一撮毛”本是撒紙錢中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他在平時掙夠了錢,本已告老不幹這行了。這次,是楊老板的家人特地找到他,請他務必出來“幫一幫”。他一想,楊老板是何等人物,如能為他再伺候上一場,自然也是我的臉麵。於是,他沿路撒來格外賣力,把平生能撒的花樣悉數表演出來了。說實話,路人當中也有一部分人是專程為“一撮毛”而捧場的。再,就是其時人在北京的京戲名家幾乎全部到場。因為在當時,楊小樓是京戲前輩中的最風光者,能夠為他送葬,應該視為是自己的最大榮譽。送葬隊伍走一路,圍觀的路人看一路,因為這“不化裝”的名家大集合平時是花錢也看不到的。其中最惹眼的是著名花旦筱翠花,他平時善於扮演一些或風騷或凶狠的婦女,此刻他穿著一件藕荷色的長衫,一手舉香,一手拿塊紫色的大手帕,看見熟人,就用手帕捂住嘴,嫣然一笑,很招惹人。他不是故意的,隻是職業和行當習慣。路人們紛紛說,筱老板哪兒是送葬呢,他如同還在台上表演其拿手戲《雙鈴記》中的主角趙玉兒的那一顰一笑呢!

對於楊老板的去世,曾有京戲前輩這樣評論:“楊老板去了,京戲最好的好時候,也就跟著去了。”這在我們神遊故國的時候,也算是一種說法吧。我在拙作《梅蘭芳》三部曲當中,則采用了新的說法:楊老板之去世,確實標誌著京戲的一個時代的結束;當後來抗日獲得勝利,梅蘭芳重新出台,由昆曲又轉回了京戲,是梅蘭芳又開始了一個京戲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