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邊不過講述了京戲時期的幾則軼事,直到新中國成立初期,人們走在大街上,迎麵遇到一急匆匆的人,你問:“您幹什麼去?”他回答:“聽戲!”而絕對不會這樣回答:“我看戲去。”新中國成立初期,全國許多地方戲陸續進京獻演,慢慢地這“劇”那“劇”就叫開了。比如說,北京最土的劇是評戲,也叫“蹦蹦”來著,很快它就升了格,叫“評劇”了。相比之下,京戲的同業人員怎能不急?於是,京戲的名稱自然消亡,而京劇的名字也就形成。
現在,咱們大略談談京戲與京劇的區別,以及京戲如何發展成為京劇的簡單過程。京戲,是這種藝術的一種原始階段,它有簡陋的一麵,但又帶有原生態的優美。它的舞台是向外突出的,呈“凸”字形。舞台燈光很簡單,主要以大白光從上邊散射下來。戲台上布景簡單,一桌二椅,每件東西都可以多用。踩著椅子上桌子,桌子上就是山嶽,也可以是橋梁或雲端。更重要的是演員心態閑散,當然要盡可能進入劇情,但往往是最有名的演員,有時也會出戲。據說馬連良有一次演《甘露寺》,自己有一段時間沒戲,就與同台的演太後的演員李多奎聊天。馬輕叫:“二哥。”對方回答也輕:“哎。”“中午吃的什麼?”回答:“餃子。”“什麼餡兒的?”“……”李多爺(這是梨園後輩對他的尊稱)正想著,這時該他張嘴了,因為這一走神兒,把戲詞忘了。
在京戲階段,演員的表演是鬆弛的,一場大戲不能從頭到尾緊張到底。越是名家,就越懂得自己的重點在哪裏。在重要處鉚上,使勁兒給觀眾那麼一下子,觀眾就感戴已極。至於不那麼重要的地方,自己就如行雲流水,輕鬆而過。而觀眾呢,進戲園子的目的也就是欣賞主要演員的那一兩下子來的。有了這一兩下子,今天就算不白來。所以過去有這樣的說法,比如聽裘盛戎的《鍘美案》,票價一元,而裘唱的“包龍圖打座在開封府”這一句倒板,隻要裘用心唱了,這一句就值八毛!
新中國成立之初,全國各個地方戲劇種紛紛進北京,獻演它最拿手的劇目。獻演的過程中,各個戲種不僅對劇本進行了認真的整理,並且導演進入,對演出作了全盤的規劃。這種全台“一棵菜”確實給舞台帶來一種新風,於是京戲也匆忙跟進,專業的編劇與導演形成了製度。另外,京戲還認真向蘇聯老大哥學習,學習人家的史坦尼戲劇體係。這種學習後來走了彎路,但至少也讓京戲演員懂得了許多新的演劇方法。20世紀50年代之後,北京興建了許多新的劇場,舞台呈鏡框式,是縮進舞台後部的。這樣演員演戲必須精神集中,不能再悄悄問同台演員今天中午吃了什麼。但有時也多少有些機械化,過去時興即興表演,演員在台上允許適度揮灑,而這時,舞台上所有表演全都定型,演員今天嗓子特好,想多賣兩下,也是不被允許的。編劇導演重視自己的勞動,於是要求演出時舞台要整齊劃一,凡是排戲中有的,演出中也一定要有。不允許演員即興發揮,如果那麼做了,就是灑狗血,回來要受處分。
從劇團的體製上看,過去是戲班製,名演員同時也是班主;京劇時期則改為劇團或劇院,裏邊有許多行政幹部,以及黨委書記、工會主席等。這些人是不上台的,但同樣掙工資,而且還不少。
在20世紀50年代,北京京劇團馬、譚、張、裘還保持了京戲的某些特征,他們時常“一分為三”,把一個團分成三個演出隊,分別安紮在北京、天津的三個劇場,主要演員各處巡回,其他一般演員基本不動。劇目基本就是這四位大演員的看家戲,遇到年節,主要演員演歇工戲繼續賺錢,而同時又把二線的中年主要演員推向第一線。這樣,他們不但沒要國家一分錢,而且每年都能上交不少利潤。50年代的中國京劇院,走的則是另一種“京劇道路”。每年都要新排不少的新戲,每個戲都執行嚴格的導演製度。於是這就需要國家進行不小的投資。但幾十年積累下來,中國京劇院的這幾十出新戲,使得他們在京劇文化上也有巨大的開拓。這個功績是不能抹殺的。
其實,回溯戲曲的曆史,也產生過小戲與大戲之分。小戲的特征是擁有以下的七個要素:演員、歌唱、舞蹈、代言、故事、表演、演出場所。而大戲需要有九個要素:故事、詩歌、音樂、舞蹈、雜技、講唱文學、敘述方式、俳優裝扮、代言體、狹隘劇場。
仔細比較上述的“七”與“九”,確實能讓我們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