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短篇小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2 / 3)

女人見是誌強,噓寒問暖了幾句,順便拿了一個白麵黑底的瓷碗給他倒了一碗水,依舊坐在了炕上,男人沒有說話。

“李叔伯,這事兒你咋的個看法啊?”誌強問李叔伯。

李叔伯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從桌子上拿起來竹煙筒,往裏麵添了些煙葉,對著煤油燈點著吸了幾口,輕輕的咳嗽了幾下,穩了穩氣息,說,“娃兒,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挖墓的那些人可都是一群禽獸啊,他們啥事都做的出來,咱山裏人可招罪不起啊。”

“可這樣下去也終究不是個辦法啊,爹,咱把山裏人都聚起來把他們都趕走吧。”李叔伯的大兒忽然嘀咕了一聲,滿臉僨岔的神色。

“你懂什麼?你敢殺人嗎?現在解放都好多年了,出來事兒要找政府,曉得嗎?”李叔伯的語氣有些激動。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起來,李叔伯又接著抽了幾口煙,才緩緩的說,“剛才信鴿兒飛回來了,政府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正琢磨著讓誰去公社一趟,把這個事兒給政府講一講哩。”

“我去”誌強還沒有等李叔伯的話說完就發出了聲音。

李叔伯看著誌強那認真而又堅定的臉沒有說什麼,然後又抽著煙兒想了片刻,才輕輕的點了點頭,之後,又仔細的囑咐了一句,他說,“娃兒,在這山上的所有人裏麵,你對這死人的事兒可能看的是最清楚的,記得,見了政府的同誌,一定要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說的清清楚楚,絲毫都不能又一丁點的隱瞞,你曉得嗎?”

誌強很認真的聽著,然後點點頭。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誌強就從床上翻了下來,臉都沒有洗一把,衣服裏裹了幾個幹饅頭,就往山的另一端走。

山路很曲折,距離公社有好幾十裏的路,去一趟往往要一整天的時間,而且中間還不能耽擱太久,否則隻能找一棵大樹枝上過夜。

一直不停的走啊,走,終於走到了公社的邊緣,誌強的兩腿直發軟,最要命的是口幹難耐。這是他從山裏到公社走的最快的一次,比原來提前了進兩個小時的時間,太陽還沒有下山,公社熱鬧的景象還沒有消退,又賣水果的,也有賣布匹的,行人很多。

突然,不遠處的一個吆喝聲,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忍者疲勞,往前又走了幾步。那個聲音有些微微的熟悉,甚至連那個背影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仔細地看了看,那個叫賣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幾年時間都沒有音訊也沒有見過的弟弟。

進取比離家出走的時候稍稍的胖了許多,連衣服都穿的幹淨整齊,簡直和從前判若兩人。他的心裏高興極了,可是,他不明白進取為什麼不回家,他也不知道他這些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高興歸高興,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誌強沒有再往下想下去,他往前繼續走著,在快要走到進取麵前的時候,他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內心空麻麻的,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的眼光透過人群晃動的空隙,看到了幾個很眼熟的麻袋,麻袋鋪在地上,上麵擺著土跡清晰可見的一堆陶瓷器,各種各異。除此之外,更讓他的一點一點冷卻的還是麻袋邊緣的一些模糊不堪的血跡。如果不是突然間想到一張血淋淋的手掌的話,他是不會那麼快就看出麻袋上留下的那個依稀可見的手印的。

誌強空落落的站在那裏,忽然那個熟悉的有些陌生的聲音再次吆喝了起來,誌強恍如夢醒一樣,他將身子稍稍的往側麵一轉,快快地走了幾步,眼淚在那個瞬間已經在心田裏洶湧了起來。

暮色漸漸的鋪展開來,誌強站在一個大院的外麵,靜靜地看著走走進進的身影,心如刀割。那個大院子裏亮著幾展電燈,裏麵的那些身穿土黃色衣服的人就是自己一直再找的同誌,那個大院子就是可以為山裏人作主的政府。

幾分鍾以後,誌強拖著快要僵硬了的身子,走進了大院。大院的人很熱情,他們在明白自己要見“負責同誌”的意思後,就把自己領到了那個人的麵前,領他的那個女人稱呼那個“負責同誌”

叫張隊長。

張隊長將他請進了屋裏,給他搬了一張凳子讓他做,另外又給他拿著一個墨綠色的鐵杯子倒了熱乎乎的水,房間裏貼著偉大領袖*等偉人的圖像。

“同誌,你有什麼事兒?”張隊長問他。

誌強看著張隊長的臉,他的臉不像山裏人那樣粗糙,幹淨白哲,手上還帶著一個明晃晃的東西,鼻子上還架著一副眼睛。他有些緊張,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稱呼自己是同誌,印象裏,能稱同誌的人都有手槍,有的換渾身纏著zha藥,他不知道張隊長現在腰間是不是就有那些東西……。

“同誌,你別緊張,你有什麼事兒要找政府啊。”張隊長一直在盯著自己看,說話的聲音都比剛才大了些。

誌強隻知道自己的心髒跳的越來越厲害,有些上不來氣,他忽然想到李叔伯的話,“娃兒,倒了政府以後,你可要認認真真的把你看到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啊,千萬不要說假話啊,曉得嗎?”誌強的喉嚨翕動的頻率更加的快了,趕快的整理了一下說話的頭緒以後,說,“負責同誌,大約一個月前,俺們山裏……,後來,俺們山上的人把那兩個死了的屍體埋了,………,就在剛才,俺看見了俺多年………。”

誌強一五一十地說完了,張隊長忽然站了起來,他的臉色非常的嚴峻,就像李叔伯昨晚給他說話時的表情一樣,然後,他走出來門,站在外麵,招了招手就有幾個人圍在了他的麵前,他和那些人說了些什麼,誌強自然不知道。

然後,那些圍在張隊長麵前的人就全部離開了,張隊長的臉色還是和出門時一樣,緊接著,張隊長進門又給誌強說了一句話,“同誌啊,你說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今晚你就在這裏好好的休息一晚上,明天你就可以回山裏了啊。”

隨後,張隊長離開了,帶自己見張隊長的那個女人又走進了屋子,她微笑著又和誌強說了幾句話,誌強搞明白了她的話,原來,大院子到了晚上就不準許任何人再隨隨便便的進進出出了,有點像山裏的封山。

接著,那個女人,又把誌強帶到了另一個屋子,告訴他,屋子就是自己的家,晚上睡覺的地方。

而後,那個女人就走了,離走的時候有說了一句,“記得,有什麼事兒就叫同誌啊。”

誌強望了望她,沒有說話,點點頭。直到那個女人走了,心慌才減弱了不少,一個人在屋子裏轉來轉去。直到睡意襲來,才躺在那張鋪著白床單的穿上睡覺,那個床坐著都舒服,不知道要比泥土堆砌成的土炕要舒服多少。

第二天,誌強早早的就起來,那些穿著土黃色衣服的人給他端來了洗臉水和一條白色的毛巾,剛搓了幾下臉,那盆清水就變得混濁了起來,毛巾往脖子上一碰,立刻就變得黑乎乎的,那些同誌還對他笑了笑,他也跟著笑,就連飯菜裏都有不少油晃晃的肉,印象裏,那碗飯是他平生吃的最好的一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