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薛濤:孔雀開屏後的兩難人生(2)(1 / 2)

這一年,元稹是以禦史身份出使蜀地的,他早就聽說了薛濤的豔名和詩名,對薛濤很感興趣。

那是元和四年(809年)的三月,在司空嚴綬的撮合下,薛濤在梓州結識了當時任東川監察禦史的元稹,很快就愛上了這位比自己年少十餘歲卻名滿天下的風流才子。

兩人的情感在三個多月的同居中火熱又纏綿,“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就是薛濤對那段甜蜜時光的浪漫回憶。

在當時,元稹的詩歌具有相當的轟動效應,“每一章一句出,無脛而走,疾於珠玉”,他的詩歌走俏,比珠玉轉手還快。所以,在大詩人元稹麵前,她忽然變低了,變成了一位謙遜的“文學女中年”。女人愛男人是因為崇拜,男人愛女人則是喜歡被崇拜的感覺。

薛濤雖為風塵女子,但她以前基本都是屬於那種賣藝不賣身的高級詩妓,周旋於蜂蝶之中,卻一直是潔身自好。而這次一切都不同了,與元稹見麵的當天夜裏,她就把自己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心愛的人;第二天清早起來,還情之所至地作了一首《池上雙鳥》詩: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這首詩儼然就是一個柔情萬種的小妻子,在向丈夫訴說對生活的向往,奏響追求真愛摯情的心曲。於薛濤而言,元稹是唯一真正得到她內心深處最真愛戀的人。

詩中濃情蜜意,有“朝暮共飛還,同心蓮葉間”的表白,大有雙宿雙棲的願望,或許薛濤還是想要嫁給元稹的。不過好景不長,一年以後元稹完成了蜀地的任務。在他離開成都返回京都後,薛濤對他的思念是刻骨銘心的。那時薛濤已經四十六歲,芳華已至秋暮,元稹又是一個放縱多情的人,薛濤靜靜地了斷了這場情緣。聰明如她,是明白她和元稹之間的關係的。露水情緣,朝生暮死,又何必恩恩怨怨反複糾纏呢?

他們一生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四個月。更倒黴的是,十年之後,元稹倒是想把薛濤接過來一起生活,但他在路上遇到了另一個迷人女子劉采春,這事就耽擱了,這一耽擱就是七八年。而薛濤,竟在原地苦苦地等了他一輩子。

多情公子元稹也深為薛濤那綺麗的情意而沉醉,當時他留下的一首詩就記載了這樣的情事:

詩篇調態人皆有,細膩風光我獨知。月夜詠花憐暗淡,雨期題柳為歌欹。

在長慶元年(821年),元稹入翰林時,收到薛濤寄去自創的“深紅小箋”,元稹於是在箋上作《寄贈薛濤》七律一首,托人捎來給薛濤。詩曰:

錦江滑膩峨嵋秀,幻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紛紛辭客多停筆,個個公卿欲夢刀。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

在元稹寫給薛濤的這首詩中,說她蛾眉秀美如卓文君,口才與文采都好,“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並發誓說“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

不能否認,元稹才華極高。大凡像薛濤這樣的奇女子,都不願效蛾眉婉轉之態,她渴望男人承認她的豪邁和誌氣。元稹恰好就點題了,“鸚鵡舌”、“鳳凰毛”,還有“公卿夢刀”,取譬極巧。

身不在,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千萬人矣,獨我能解君!薛濤豈能不被感動?“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辜負我,但如果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喜歡的人都不敢去愛,那我也太辜負自己了。”歌手王菲的這段話,對於薛濤就很合適。一個成熟女人應該能以實踐這樣的感情方式為榮。薛濤一千多年前就這樣做了。據說,在分別時,薛濤是舉著酒杯,笑著給元稹送行的。也許她知道這一別將永遠不會再見吧,所以才這樣超然灑脫地為心愛的人送行,為的是留下的盡是美好。回京後的元稹意氣風發,仕途得意;同時,納妾娶妻一刻不得停閑。估計早已經忘記了他情意綿綿寫給薛濤的“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的相思情了。

當時與薛濤交往的名流才子甚多,如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輩慶、張籍、杜牧、劉禹錫、張祜等,都與薛濤有詩文酬唱,但牽動她內心深情的卻隻有元稹一個。

在元稹離開後,薛濤朝思暮想,就像一個丈夫遠行的空閨女子一樣,等出滿懷的幽怨與渴盼,彙成了流傳後世的名詩。

薛濤從揪心的相思和期盼,到春去春歸,音信漸渺,薛濤越盼越失望,她甚至望著天上的雲彩、江畔的垂柳、院中的春花,都幻化成元稹的形象,與它們訴說離情之苦。她的一首《詠牡丹》,就是以牡丹擬人,在夜深露重中與盛開的花兒細訴衷情。詩雲:

去年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常恐便隨巫峽散,何因重有武陵期。傳情每向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欲就欄邊安枕席,夜深閑共說相思。

詩用“情重更斟情”的手法,在人花之間的感情中反複掂掇,造成情意綿綿的意境,構思新穎纖巧。“安枕席”於欄邊,抵足而臥,情同山海。深夜說相思,解其相思之渴,相慕之深。“欲就欄邊安枕席,夜深閑共說相思”這兩句想得新奇,將詩情推向高潮。沐著清幽的月光,敘相思之苦。來日方長,再苦的別離也已熬到頭了,以後的日子就是長相廝守,多麼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