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被金縷衣美麗了一生的杜秋娘(2)(2 / 3)

紅顏薄命實堪悲,況是秋風瑟瑟時。深夜孤燈懷往事,一腔心事付阿誰?

又是“秋風瑟瑟時”,但這時候的杜秋娘年華已逝,容顏已衰,再也沒有“花開堪折直須折”的篤定自若,也沒有了“新梅重綻最高枝”的超然灑脫。畢竟,一個女人獨自在變幻莫測的宮闈中摸爬滾打,二十年間走馬觀燈似地送走四位皇帝,潮起潮落,雲卷雲舒,在她把生命中最閃耀的資本耗盡後,也隻能“深夜孤燈懷往事”,把一腔心事交付給才子杜牧了。

當年裙裾飄飄的絕色美女變成白發蒼蒼的孤苦老嫗,忍見紅顏老去,況兼麵容憔悴,大才子遂寫一首《杜秋娘》長詩,悲憐之情可謂深矣。

在這首長達五百多言的古詩《杜秋娘詩並序》裏,杜牧複原了一個江南女子跌宕起伏卻又絢如繁花的一生,定位了一個女性詩人應有的曆史坐標。“清血灑不盡,仰天知問誰?”當杜牧剝開杜秋娘層層蠶絲包裹的心繭,才發現裏麵晶瑩通透,絲毫沒有沾染塵世的汙垢。可除了杜牧,又有誰知呢?而在才子與佳人間除了因緣際會,還可以像杜牧和秋娘這般惺惺相惜,成為心靈契合的知己,實屬一段佳話。

京江水清滑,生女白如脂。其間杜秋者,不勞朱粉施。

老濞即山鑄,後庭千雙眉。秋持玉斝醉,與唱金縷衣。濞既白首叛,秋亦紅淚滋。吳江落日渡,灞岸綠楊垂。聯裾見天子,盼眄獨依依。椒壁懸錦幕,鏡奩蟠蛟螭。低鬟認新寵,窈嫋複融怡。月上白璧門,桂影涼參差。金階露新重,閑撚紫簫吹。莓苔夾城路,南苑雁初飛。紅粉羽林杖,獨賜辟邪旗。歸來煮豹胎,饜飫不能飴。鹹池升日慶,銅雀分香悲。雷音後車遠,事往落花時。燕禖得皇子,壯發綠。畫堂授傅姆,天人親捧持。虎睛珠絡褓,金盤犀鎮帷。長楊射熊羆,武帳弄啞咿。漸拋竹馬劇,稍出舞雞奇。嶄嶄整冠佩,侍宴坐瑤池。眉宇儼圖畫,神秀射朝輝。一尺桐偶人,江充知自欺。王幽茅土削,秋放故鄉歸。觚棱拂鬥極,回首尚遲遲。四朝三十載,似夢複疑非。潼關識舊吏,吏發已如絲。卻喚吳江渡,舟人那得知。歸來四鄰改,茂苑草菲菲。清血灑不盡,仰天知問誰。寒衣一匹素,夜借鄰人機。我昨金陵過,聞之為歔欷。自古皆一貫,變化安能推。夏姬滅兩國,逃作巫臣姬。西子下姑蘇,一舸逐鴟夷。織室魏豹俘,作漢太平基。誤置代籍中,兩朝尊母儀。光武紹高祖,本係生唐兒。珊瑚破高齊,作婢舂黃糜。蕭後去揚州,突厥為閼氏。女子固不定,士林亦難期。射鉤後呼父,釣翁王者師。無國要孟子,有人毀仲尼。秦因逐客令,柄歸丞相斯。安知魏齊首,見斷簀中屍。給喪蹶張輩,廊廟冠峨危。珥貂七葉貴,何妨戎虜支。蘇武卻生返,鄧通終死饑。主張既難測,翻覆亦其宜。地盡有何物,天外複何之。指何為而捉,足何為而馳。耳何為而聽,目何為而窺。已身不自曉,此外何思惟。因傾一樽酒,題作杜秋詩。愁來獨長詠,聊可以自怡。

——《杜秋娘詩》

杜秋娘由一個平民女子,驟為王妃(節度使寵妾),旋淪為罪民,繼而被憲宗納為皇妃,並且得寵。一波三折,人世沉浮,與當初上官婉兒的命運何其相似。“低鬟認新寵,窈嫋複融怡”,杜秋娘沒有想到,與李錡的情緣剛盡,便開始了她真正的愛情。這一切,似乎來得太過突然。命運有時就是這樣捉弄於人。她的丈夫被人所殺,而她現在嫁的,正是殺掉前夫的人。這個人比起前夫李錡,更加有權有勢,更加有威有為。愛與恨相互交織,情與仇相融並存。

年輕有為的憲宗皇帝,給了她無限的溫情與慰藉。偌大的皇城,暫時安存了一個少婦多愁善感的心靈,杜秋娘迎來了她人生中最為華美、最為安逸的歲月。隨著漳王李湊被黜為巢縣公,擊碎了杜秋娘苦心經營的希望與夢想,是她人生中最不堪承受的打擊。“嶄嶄整冠佩,侍宴坐瑤池”的生活必須結束了!眼見得朝廷中風波驟起,禍事連連,安享晚年不成,杜秋娘含淚提出,請求放歸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