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被金縷衣美麗了一生的杜秋娘(2)(3 / 3)

如果這場令杜秋娘如癡如醉的美夢,從此不會再醒來多好;如果在曆盡滄桑後,她仍是那個不屈於命運的掌舵者多好;如果她永遠不懂得“紅顏薄命實堪悲”多好……多年後重踏故土,她是否還會悠悠哼起那首改變了她一生,也陪伴了她一生的《金縷衣》,她是否依然不曾後悔當初飛蛾撲火般的執著?

“四朝三十載,似夢複疑非”,三十年的宮廷生涯,使她嚐盡了天上人間的得失沉浮。杜秋娘拄著杖,離開京城,離開那個曾經令她歡欣鼓舞的溫柔富貴鄉,令她傷心絕望的險惡是非地。

隻是,當年裙裾飄飄的天真少女,已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嫗。回到故鄉,原先的鄰居早已改換門庭,孤獨的她,隻能黯然偏居一隅,默默度過餘生。

可憐當年曾經穿著金縷衣的女人,身披素服,趕著深夜,借了鄰人的織機,悄悄紡織一生的哀怨。也許,這位擅樂的老婦人,口裏還會悠悠哼起那首吟唱了一輩子的《金縷衣》:“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青春已逝,她也曾有過壯麗的人生,最後複歸於平靜。她一麵勞動,一麵歌唱。唯有勞動,可以撫平她那顆病弱的心靈,忘卻種種傷痛。深夜裏,幽幽的歌聲伴著機杼發出的單調而沉悶的聲響,穿透窗欞,漫向逼仄而破敗的小院……美人遲暮,窮病將終。事隔多年,多情的才子杜牧偶爾路過金陵,聽了關於她落魄潦倒的生活近況,聞之唏噓,借助於一樽烈酒,不吝筆墨,作了長長的《杜秋娘詩並序》,摹寫其一生情狀,發出“清血灑不盡,仰天知問誰”的浩歎。

他的好友張祜後來讀了這首詩,拍案叫絕,也作了一首《讀池州杜員外杜秋娘詩》,附之於後:

年少多情杜牧之,風流仍作杜秋詩。可知不是長門閉,也得相如第一詞。

大大誇獎了杜牧的才華。

杜牧在這長達五百多言的長詩裏,對這位同姓的長者婦人給予了無限的同情,複原了一個巫山滄海的傳奇故事,傳唱了一則跌宕起伏的人生序曲,恢複了一個女性詩人應有的曆史坐標。

金縷衣雖極其華貴,卻遠遠不及一去不返的歲月和情緣來得珍貴。杜秋娘也許早在年輕時,因為反複吟唱而深諳其中真諦。這個女子,為了青春和愛情,吟唱了一輩子。珍惜有限的人生年華啊,她以那支洞簫,以她的人生經驗,幽咽如泣地訴說著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凍死玄武湖

美麗如秋娘,在於她曆經世事其生命之感仍存於世人心中,搖曳的歲月在杜秋娘的筆下顯得易逝而珍貴,花落無情在秋娘眼中更是要執著於生命的理由。

女人如水,水能滌蕩萬千塵埃,亦有崩雲裂石之壯。柔而不弱,且能克剛,或許,這正是杜秋娘這般女子所具有的力量。她最讓後人記取的,是她在深宮之中經曆了數個帝王的崩逝。有人說,她的一生從至賤到至貴,從花街柳巷到上苑瓊林,最終又貶為庶民,塵歸塵土歸土,隻是畫出了一條華麗的曲線。可是又有誰知道,在她起伏的一生中,曾有著怎樣堅韌的心和熾熱的情啊!

公元835年冬,南京發生軍變,全城遭殃,四十四歲的杜秋娘離家躲避,凍死在玄武湖畔。數點寒燈,珠簾盡卷,冷冷的風旋舞著雪花,夜暈黑暈灰,這就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夜,寒冷的玄武湖邊,杜秋娘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旋舞的雪花,在她周圍,刻骨的痛,滄桑了歲月,一如生前的夜夜孤燈寂寂。一場浮生,一場悲歡,美如煙花易逝,風兒伴以嗚咽,冷了夜,白了雪,覆蓋了杜秋娘美麗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