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羽翼漸漸豐滿(1 / 3)

河北戰場,兵馬行進,激戰猶酣,長安帝都卻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更始帝委政於右大司馬趙萌,每天在後宮飲酒作樂,醉生夢死。但是,正直的大臣看不慣趙萌專權,有事也不稟報,總是千方百計地直接上奏更始帝。宛王劉賜就是這樣的人,一大早就來到後宮裏更始帝的寢宮門前,等候進見皇帝。

更始帝正在擁著一個宮人酣睡,聞聽宛王求見,隻得披衣起身。昨天就有幾撥朝臣入宮求見,說有要事上奏。他傳出話來,讓他們去找趙萌,一個也沒召見。沒想到今天第一一個求見的竟是宛王劉賜。劉賜是自己一爺祖孫的族兄,深得寵信,經常出入後宮,不能不見。

更始帝更衣洗漱已畢,來到前廳,召見族兄劉賜。劉賜施君臣大禮。更始帝問道:“王兄這麼早來見朕,有何要事?”劉賜忙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兩天前定安公突然失蹤了。”更始帝一怔。定安公就是被王莽廢掉的漢孺子皇帝劉嬰。劉嬰兩歲時被立為皇太子,號孺子,不能臨朝,由王莽攝政。後王莽自立為帝,五歲的孺子被廢,封定安公。王莽滅亡後劉嬰一直居住在定安公府第。已長大成人,因無人管教,不辨稼禾,不分鹿馬,每天隻知道投壺,擊彩,蹴踟,倒是活得自在。更始帝聽說劉嬰失蹤,淡然一笑道:“孺子一向荒唐,也許偷偷出府追逐獵奇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劉賜解釋道:“定安公突然失蹤,恐怕不是偶然的。現在京城議論紛紛,說是有人故意劫走定安公,圖謀不軌。邯鄲王郎假托帝嗣之名,一夜崛起於河北,何況定安公乃真正帝嗣,在野心家的眼裏,可是大有用場。”更始帝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個假子輿已騙得那麼多的人背叛朝廷,如果劉嬰被別有用心的人劫走,將給自己又樹立了一個敵手。忙問道:“此事可曾上稟右大司馬?”劉賜聽到皇帝問到趙萌,心頭頓時惱怒,但顧及到更始帝的麵子,便委婉地勸諫道:“陛下才是一國之君,臣有事自然要上奏陛下,為什麼要上稟右大司馬?不是有悖綱常嗎?”更始帝搖頭歎息道:“朕知道王兄的意思,是說朕不白聽斷,使大權旁落嗎?可是,朕能自主聽斷嗎?朕孤身一人投軍新市兵,被綠林諸將所用推上禦座,沒有武力作為權力的保證,綠林將領誰會把朕這個天子當回事。朱鮪、李軼、王風、張卬“耿弇他們動輒對朕呼來喝去,全無君臣之禮。朕也想複興漢室,也想擁有實權,可是有什麼辦法?隻有利用綠林諸將之間的矛盾,使他們互相鉗製。趙萌素有忠義之心,又手握重兵,隻有他才能鉗製朱鮪、李軼,使他們不得放縱無禮。朕所以加意寵愛趙萌,意在鉗製朱、李,王兄總該明白朕的用心吧!”劉賜睜大眼睛,驚訝而激動地傾聽更始帝的肺腑之言。更始帝的處境他也曾設身處地地想象。但是,由萬乘之尊的皇帝親口說出來,不能不令人震動。他搖著頭,無限傷感地說道:“陛下寵信趙萌又能怎樣,朱鮪他們收斂了;趙萌必然驕橫起來,結果隻怕是去了猿,來了猴,於陛下無益,反而引起朝內動蕩不安。”更始帝苦笑道:“管他是猿還是猴,天下思漢,他們還要朕支撐劉漢的門麵。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不想再談論這個苦惱的話題,便問道:“王兄以為是誰劫走定安公?”劉賜沉思良久,才猜測道:“陛下以為隗囂這個人怎麼樣?”隗囂是天水成紀人,王莽末年,在隴西以“允承天道,興輔劉宗”為號起兵反莽應漢。王莽滅後,擁兵自居隴西,稱上將軍,更始帝定都長安,聽從宛王劉賜的建議,籠絡隗囂,遣使至隴西征詔隗囂與其叔隗崔、隗義。隗囂應詔而來,更始帝拜其為右將軍,隗崔、隗義仍襲舊號,為偏將軍,賜給府邸,在未央宮附近居住。為示恩寵,準其隨便出入殿室。

更始帝見劉賜問起隗囂,笑道:“王兄太多疑了。隗囂既肯奉詔入京,必有忠義之心。再說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將士們的監視之下,哪有機會劫走定安公?”劉賜輕笑道:“隗囂本來據兵天水,自願奉詔入京,就是想得到重用。如今,被封個有名無實的右將軍,必然失望而生異心。他雖然沒有機會,卻可以指使心腹之士劫走定安公。臣聽說隗囂的軍師平陵人方望很有智謀,一定會想到利用定安公的帝嗣身份圖謀大計。隗囂就在京師,陛下何不召來,試探一下。”更始帝覺得有理,便傳命道:“來呀,傳旨召見右將軍隗囂!”黃門郎應聲而去。趁等隗囂的機會,更始帝傳來早點,與劉賜共食。

未央宮旁邊的右將軍府上,隗囂與隗崔、隗義正圍坐憂歎。隗崔朝隗囂翻著眼睛道:“當初我們稱雄隴西,占有武都、金城、酒泉、敦煌等七大郡,那是多大的本錢。如今可好,封個有名無實的虛銜,落了個清閑。眼看人家王侯重臣專置牧守、稱雄州郡。可是咱們無一兵一卒,外來之將無人理睬,如何插進朝中去。唉,悔不聽方軍師之言啊!”隗囂愁容滿麵,低頭不語,腸子卻已經悔清了。是啊,當初東來時,軍師方望極力諫阻說更始朝事未可知,還是占據隴西穩妥。可是自己一意孤行,還逼得方望上林歸隱。如今落到這樣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隗義見隗囂不說話,勸解隗崔道:“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埋怨又有何用,還是想辦法潛出長安,重返隴西為上。 ”“哼,怎麼出城?人家這麼多的眼睛盯著你,逃得脫嗎?”隗崔怨氣衝天,拍打著幾案吼道。

“小心點兒,有人來了!”半天沒說話的隗囂突然低聲叫道。

隗崔、隗義向門外看去,果然看見兩名使仆引著幾個黃門直走過來,到了大廳內,一名黃門郎掃了三人一眼,大聲喊道:“陛下有旨,召右將軍隗囂後宮見駕。”隗囂嚇了一跳,不知是福是禍,慌忙起身施禮道:“臣遵旨!”黃門郎傳完聖旨,轉身就走。到了門口,又回頭叮囑道:“你可要快點,陛下急著召見呢! ”“公公放心,我馬上就到!”隗囂誠恐誠惶,恭送黃門郎出門。隗崔、隗義麵麵相覷,惶然失色道:“更始此時召見,恐怕沒有好事。 ”“是啊,隻怕懷疑我們有異心,要下毒手了。”隗囂也是內心不安,表麵平靜。想起隗崔剛才的怨言,便慨然道:“皇帝隻召見我一人,是福是禍我擔待著,決不讓你們為難。 ”“上將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隗崔、隗義慌忙解釋。

“別說了,我要進宮了。”隗囂簡單地整理衣冠,步出大廳,與等候在前廳的黃門郎一起向後宮走去。

更始帝與宛王劉賜用過早點,隗囂就到了宮門外,更始帝立即召見。隗囂低頭趨進,行跪拜大禮。

“臣叩拜吾皇陛下,願陛下龍體康泰,萬歲!萬歲! !萬萬歲! !!”更始帝溫言嘉語道:“此乃後宮,隗將軍不必拘禮,請起來說話。 ”“謝陛下!”隗囂又給宛王施禮問安,這才起身。更始帝命賜座,才含笑道:“朕今天召見隗將軍,是要與將軍商討一些國事。將軍見識非凡,才智過人,一定有金玉良言教朕。”隗囂驚異萬分。皇帝要與自己商討國事,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心裏更加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臣不才,願為陛下竭力效命。陛下想問什麼,盡管說吧!”宛王劉賜看了更始帝一眼,開門見山地說道:“隗將軍是否知道定安公突然失蹤,對此有何高見?”隗囂心裏豁然,皇帝要問的原來是這件事。

這兩天長安城裏沸沸揚揚,他雖處府邸,也聽到定安公劉嬰突然失蹤的消息,與隗崔、隗義交換過看法。此時見皇帝問及,便坦然答道:“定安公曾貴為漢室天子,不幸被逆賊王莽廢黜。如今雖然閑居定安館,可是他畢竟是宗室帝嗣,突然失蹤,恐有蹊蹺。若為圖謀不軌者所劫,必為第二個王郎。”隱囂識見,果然不凡。更帝點頭問道:“以將軍之見,會是何人所為呢?”隗囂沒想到更始帝問得這麼直接,一時無法回答。這可不是小事,胡言妄語隻會招來殺身之禍。反正自己身在府邸,形同監禁,皇帝總不至於懷疑到自己頭上吧!正暗中思忖,忽聽宛王劉賜輕笑一聲說道:“右大將軍放棄隴西專據之地,奉詔進京,侍奉陛下左右,可見忠義之心。可是,將軍在隴西的舊屬未必像將軍一樣素懷忠義,有不甘心者也許會劫走定安公,力謀不軌。將軍以為不可能嗎?”隗囂沒想到劉賜會說出這種話,內心不由火起,忍不住怨恨地盯了劉賜一眼。更始帝看見,臉色一沉,道:“隗將軍,朕相信你的忠義之心。可是,宛王的話也有道理,你的隴西舊屬會甘心嗎?聽說你有個軍師方望,很有智謀,會不會是他所為?”隗囂此時真正體味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了。內心一陣悲哀。但是,更始帝的話也提醒了他,方望上書歸隱,旨在勸阻自己東去長安,未必真正歸隱。以他的才智,是能夠想到劫持定安公,另謀大計的。現在更始帝既然懷疑到身上,唯有表明忠心,才能脫禍。於是,故作醒悟道:“是啊,臣愚笨,竟沒有想到方望。陛下英明,方望素懷野心,而臣早有歸漢之心。道不同不相與謀。方望對臣失望,已背主而去。現在想來,他一定不甘心失勢,謀劃劫持定安公,做輔佐第二個王郎的美夢。可惜,臣不知其行止,否則,一定親自把他擒拿問罪。”更始帝對隗囂的回答顯然很滿意,龍顏大悅。道:“隗將軍果然忠義可嘉。看來劫走定安公真是方望所為,於隗將軍無關。朕會讓右大司馬派員詳查,一旦發現方望的蹤影,就緝拿伏法。”隗囂感激涕零,叩頭謝恩。他本是為了脫禍,信口說來,孰料,劫走劉嬰的果然是方望的計謀。方望沒能勸阻隗囂東去長安,沒有真正歸隱,也跟在隗囂身後,潛入帝都。見更始帝沉溺酒色,委政趙萌,朝政混亂,預料更始政權不能長久,便去安陵拜見太守弓林,勸說道:“大人願建功立業嗎?河北的王郎,假劉子輿之名,一夜崛起,天下側目。前定安公孺子劉嬰,是平帝後嗣,雖然王莽篡漢,廢黜了他的天子之位,但劉嬰畢竟是真正的帝嗣,勝過假子輿百倍。現在天下人都在議論,劉氏複興,當便受命。同為宗室,定安公豈能不稱尊?大人若得定安公,便為開國功臣,怎麼樣?”弓林見天上掉下來餡餅,豈有不食之理。依著方望之言,派人打探定安公的行蹤。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清晨,突然人府,劫走了劉嬰。之後,悄悄逃往臨涇,準備擁立劉嬰為帝。

更始帝頒詔,命右大司馬趙萌詳細追查定安公劉嬰失蹤一事。趙萌表麵應承,卻毫無所動。他對劉嬰失蹤沒興趣,也懶得派人去追查,卻對權勢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位至右大司馬,總理朝政,可謂權傾當朝。可是他卻不能滿足,因為朝臣諸將大多看不起他,好多人沒拿他這個大司馬當回事,何況,畢竟頭上還有一個皇帝,說不定哪一天更始帝不高興,寵幸另一個人,自己的結局難料。他也明白更始帝在利用自己鉗製朱鮪、李軼等人,卻樂於為更始所用。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盤。

三天後,趙萌入宮陛見。閉口不談劉嬰失蹤的事,卻對更始帝說道:“陛下已定都長安,恢複漢室,貴為天子,內應不可欠缺。依據《周禮》,天子立皇後,三夫人、九嬪妃、二十世婦,八十一女禦,充任後宮之職。皇後居中宮,與天子一體。如今陛下僅有韓夫人,於禮不合。應廣征才德之女,充盈後宮,以合《周禮》。”更始帝從小就貪圖享受,做了皇帝後更是追求享樂。聞聽趙萌之言,正中下懷,卻故作為難地說道:“漢室剛剛恢複,天下紛擾未平,草創之際,征召美女人宮,天下恐有非議。”趙萌笑道:“陛下不必公開征召美女,可於朝臣之女中選才貌俱佳者入宮侍奉左右。臣就有一小女,四德兼備,願充陛下內宮,朝朝伴隨聖駕左右。

更始帝一聽,連連搖頭。趙萌的女兒他見識過,不但相貌欠佳,而且蠻橫刁鑽、言行鄙俗。真要選這樣的女子人宮,真就把皇室的臉麵丟盡。但是,他不敢斷然拒絕,隻得說道:“令媛賢淑,自然可充內宮。不過,趙卿專秉朝政,朝野已有非議。如果朕再納令媛入宮,豈不更惹人閑話?此事還是算了吧!”趙萌奸笑兩聲,說:“陛下不要誤會,臣說的是另外一個女兒。此女自幼長在臣的老家會稽郡。江南的山水養育出的女兒,自然甜美過於長安的女子。臣前幾個月,專門遣人接回來,教授宮廷禮儀,以備內宮之需。至於朝廷上有人說三道四,那是他們目無聖駕,臣一旦查出,定加嚴懲,陛下隻管放心。”更始帝還想推辭,趙萌已施禮告退。

當晚,趙萌不管更始帝同意不同意,便命人把他的另一個“女兒”送入宮中,說是讓皇帝先“品嚐”一番,再議定聘娶事宜。此女實是江南名妓,不但長得俏麗,而且有一身討男人歡心的功夫。更始帝臨幸後,果然十分滿意,一改初衷,決定正式納“趙女”入宮。

趙萌大喜,立即請定陶王劉祉為媒,選定吉日,送“女兒”入宮。趙夫人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人宮之後,寵愛日深,專斷後宮,連更始帝寵姬韓夫人都讓她三分。趙萌趁機勸更始帝立其為後,劉玄竟答應了。

韓夫人聽到消息,不顧宮女黃門的阻攔,徑直闖人趙夫人宮中。更始帝正與趙夫人廝守嬉戲,不悅地說:“怎麼不經通稟就來見朕?這裏是朕的後宮!”韓夫人冷哼一聲,說道:“陛下正忙於國事呢,我要是等你召見恐怕要等到白了頭吧! ”趙夫人一看來者不善,立即迎上前去,施禮陪笑說:“原來是姐姐到了。陛下這幾天國事正忙,冷落了姐姐,我正勸他常到姐姐宮裏走走呢。”韓夫人一看到這個女人,仿佛打翻了醋壇子,醋勁發作起來,突然抬起右手,“啪”地給對方一記響亮的耳光,斥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趙萌花錢買來的婊子,也有資格站在這裏說話?”趙夫人挨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再也笑不出來。轉身撲到更始帝的懷裏,嚶嚶啼哭道:“陛下可要為我作主啊!”更始帝心疼極了,一邊哄著趙夫人,一邊怒斥韓夫人。

“賤人,這裏是你撒野的地方嗎?再不滾出去,朕就殺了你。”韓夫人毫不理會,跪下哭泣說道:“陛下,難道不明白,這個女人是趙萌故意用來迷亂君心,把持朝政的嗎?你把她納入宮中,尋歡作樂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她立為皇後?像這種女人,紅顏禍水,又是趙萌蓄意安排,一定會攪得朝廷雞犬不寧,賤妾請求陛下趕她出宮。”更始帝冷笑道:“原來你是為著皇後之位而來。她不能立為皇後,立你嗎?如果立你為後,就沒有紅顏禍水,禍國殃民的事兒吧?”韓夫人見他毫無情意,傷心地說:“賤妾與陛下同生死共患難,還曾救過陛下性命,難道還不如這個女人對陛下的情意?”“朕沒有說你對朕不是真心實意。可是,皇後是一國之母,以你的卑賤出身,如何母儀天下?你不要有此奢想。”“可是,高祖之呂後的出身並不尊貴,居中宮幾十載。此女不過趙萌花錢買來的婊子,她的出身尊貴嗎?”趙夫人一聽,又抽抽答答地哭泣道:“陛下,您聽聽,姐姐從哪兒裏聽來的謠言,小女子沒法留在宮中的,求您恩準我出宮吧!”更始帝慌了神,哄勸說:“寶貝兒,朕不相信這些謠言,你怕什麼。”又轉臉怒斥韓夫人道:“她是右大司馬趙萌之女,充任內宮,甚合於禮。若敢再胡亂散布謠言,定斬不饒!”韓夫人還是不甘心,哭求道:“賤妾不奢想皇後之位。可是,陛下千萬不可立她為中宮,否則,皇室的顏麵丟盡了。”更始帝大怒。

“來人呀,給我推出去……”趙夫人抬起頭來,一擦眼淚,咬牙切齒地說:“對,殺了她。頂撞聖駕,大逆當死。”可是,更始帝到了嘴邊的“斬”卻沒說出口,改成“打入冷宮。”畢竟,他和韓夫人有過一段不尋常的感情。何況,沒有她那次相救,他能有今天嗎?韓夫人被關進一間閑置的房子裏。雖然劉玄還念著舊情,囑咐宮女好生侍奉酒菜茶水俱全。可是,這裏畢竟是冷宮,韓夫人的心冰冷冰冷的,每天隻是以淚洗麵。她在冷宮哭泣,趙夫人卻在中宮歡笑。

更始帝頒詔,正式立趙夫人為皇後。朝臣雖然有人私下議論,但是,都知道是趙萌一手操縱的陰謀,所以,誰也不敢進諫勸阻。

趙皇後受到趙萌的調教,很懂權術,不消半個月,恩威並用的手段把宮裏的女人和不男不女的人收拾得服服貼貼,唯命是從。當然,也有例外。韓夫人就是個不服軟的主兒。趙皇後幾次施以恩惠,派人勸說都不奏效,便失去了耐心。幾天過後,韓夫人便不明不白地死了。更始帝追查,趙皇後便拉出一名妃子亂棍打死,推說是她爭風吃醋,趁機落井下石,毒死韓夫人。更始帝竟信以為真。

有趙皇後這樣的得力“女兒”,把更始帝牢牢拴在枕席間,趙萌更加肆無忌憚,獨攬朝政,結黨營私,排斥異己,順其意者昌,逆其誌者亡。朝臣們見風使舵,紛紛投其門下,趙萌勢力大增。連新市、平林諸將都懼他三分。舞陽王李軼、左大司馬朱鮪唯恐為趙萌所害,請旨率所部鎮撫關東去了。手裏有兵,身在關外,自然可以為所欲為,更始帝的命令他們想聽從就聽從,不聽從也沒有人敢怎麼樣。

比陽王王匡、淮陰王張卬也仿效李、朱二人,領兵鎮守三輔之地。因為趙萌扣發糧響,他們隻好縱容兵卒到處搶掠,攪得三輔地區民怨沸騰。這支以反莽而起的隊伍曾經很得民心,如今淪落到萬民憤恨的地步。更始政權的聲望可謂聲名狼藉,人心失望,長安百姓流傳的俗語曰:“灶下養,中郎將。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內侯。”更始朝中,前漢室故吏頗多,他們見外戚專權,敗壞朝綱之事,唯恐登大位不久的更始帝重蹈複轍,私下議論紛紛。方官鄭漢放膽入宮,進諫更始帝說:“右大司馬專斷朝政,危及社稷,剛剛恢複的漢室江山恐怕又要易手他人,請陛下出宮,親理朝政。”更始帝正與趙皇後玩得高興,被他攪了興致,頓時怒道:“你擅闖禁宮,朕還沒有降罪,竟敢危言聳聽,誣蔑右大司馬,該當何罪?”趙皇後杏眼圓睜,咬牙切齒說:“擅闖禁宮,詆毀朝廷重臣,乃是死罪,陛下還不下旨把這個逆臣斬首問罪!”鄭漢怒目而視,道:“先帝遺訓後宮不得幹預朝政。陛下是一國之主,如果治臣的不恭之罪,臣死而無怨。可是,如果是中宮之意,臣雖死猶恨。”更始帝聽了,心裏一動,怒氣頓消,溫言道:“朕念你一片忠義之心,今日不加罪。退下吧,朝中事務朕自會料理。”鄭漢卻是倔性子,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依然跪地請命道:“臣請陛下出宮,陛下不與朝臣相見,如何處理朝政?”趙皇後向更始帝譏諷地說:“我是中宮,不該過問朝政,可是陛下是天子,你的話還不是一樣沒人聽從,抗旨當斬這是三歲的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更始帝果然大怒,冷笑道:“鄭愛卿,你要朕出宮,朕就得出宮嗎?來呀,給我轟出去!”門外忽啦進來五六名黃門郎中,不容分說,架起鄭漢,推推搡搡出了宮門。老遠還傳來他的叫喊:“陛下,劉漢天下是您的,陛下一定要親理朝政。”更始帝歎息道:“朕何嚐不想做有為之君!”第二天,更始帝與趙皇後正在飲酒看舞,忽然宛王劉賜急匆匆人富求見。更始帝單獨召見,問道:“王兄有何要事?”劉賜憤憤地說:“右大司馬把侍郎鄭漢在午門外問罪要斬,朝中人人竊知,難道陛下沒聽說?”更始帝大吃一驚,搖頭說道:“朕不知道。趙萌太囂張了,朕已赦免鄭漢的罪過,他竟敢擅殺大臣,分明沒把朕放在眼裏。 ”“陛下耳聰不明,說明宮中盡是趙萌的爪牙。他這樣明目張膽地屠殺大臣,分明是威懾天子和朝中大臣。”“不行,朕不能任他胡為。”更始帝鼓起勇氣,說道:“王兄,你持朕的旨意去午門,叫趙萌立赦鄭漢死罪。”說著,親自取過筆墨,書寫好聖旨,交在劉賜手中。

劉賜收好聖旨,說:“臣就是為討這道旨意而來。不過,趙萌放不放人,很難說,就看鄭漢的造化了。”匆匆告退而去。

沒多久,劉賜就回來了,憤然道:“漢室出此奸雄,複興無望了。 ”“怎麼,他把鄭漢殺了?”更始帝吃驚地問。

“還沒有斬首,趙萌要召集百官,論數鄭漢之罪,殺一儆百。臣宣讀聖旨,被他奪過撕得粉碎……”“他敢撕毀聖旨?目中還有漢室嗎?”更始帝氣得直哆嗦,起身說道:“朕親自去求他,看他答應不答應。”劉賜勸阻道:“陛下千萬不能去。趙萌這樣做,無非是為個人立威,他還不至於反叛漢室。你如果前去求情,不但救不了鄭漢,恐怕還會損了天子尊嚴,以後如何麵見群臣。 ”更始帝泄氣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長歎道:“朕無能,枉為漢室天子,奸臣作亂不能製,愧對列祖列宗。”劉賜安慰道:“皇室暗弱,不是從陛下開始的。何況,臣也是宗室子弟,無力拯救社稷,又能怎樣?陛下不必自責了。”侍郎鄭漢就這樣被趙萌殺害。自此,百官無不趨附趙氏,反而不把更始帝當回事。但是諍臣必竟是諍臣,麵諫遭誅,改用書諫。軍帥將軍李淑徘徊幾個晚上,燈下奮筆,上書諫曰:方今賊始誅,王化未行,百官有司宜慎其任。夫三公上應台宿,九卿下括紅海,故天工人其代之。陛下定業,雖因下江、平林之執,斯蓋臨時濟用,不可施之既安。宜整限製度,更延英俊,因才授爵,以匡王國。今公卿大位莫非戎陣,尚書顯官皆出庸伍,資亭長。賊捕之手,而為輔佐綱維之任。唯名與器,聖人所重。今以所加非其人,望其毗益萬分,興化致理,譬猶椽木求魚,升山采珠。海內望此,以規度漢祚。臣非有憎疾以求進也,但為陛下惜此舉措。財材傷錦,所宜至慮。惟割既往謬妄之失,思隆周文濟濟之美。

諫書送到更始帝禦案上,劉玄細細閱讀,李淑之言,針砭時弊,議論得失,雖然措辭激憤,卻不失為整治朝綱、振興漢室的大政方略。行伍之間得天下,治理時卻要用士族大夫。

“濟濟多士,文王以守。”劉玄信口念出《詩經》裏的句子。可是,他單身一人投身平林兵先是受朱鮪、王鳳等人的脅迫,現在又落人趙萌之手。枉為天子,卻無一點兒權力,整治朝綱,複興漢室,從何做起?鄭漢、李淑等人也許把他看成怯懦昏庸,隻知道尋歡作樂,無心朝政的昏君。他們知道做皇帝的為難之處嗎?“李淑,你這是冒生命之險啊!”劉玄長歎一聲,把諫書燒著,他相信如果落人趙萌的手裏,又一位忠諍之臣要遭殃了。

那份諫書還沒有燒完。忽然,門外腳步聲響起,右大司馬趙萌大步走了進來。更始帝大驚,望著正在燃燒的諫書變了臉色。趙萌卻笑道:“陛下不必擔心,臣不會在意您燒什麼。”更始帝驚問道:“趙卿都知道了。”趙萌哈哈大笑後,說道:“臣總理朝政,還有不知道的事嗎?隻要陛下知道的事,臣全知道,陛下不知道的事,臣還知道很多。 ”“趙卿還知道什麼?”“臣還知道不但有邯鄲王郎冒稱帝嗣,自尊漢帝,還有人把定安公劫持到臨涇立為漢帝,自稱功臣。亂世之下,魚目混珠,劉漢的確是叫得響的招牌,不少人正是借此稱王稱帝,野心不小呀! ”更始帝又是一驚。

“怎麼,定安公劉嬰在臨涇稱帝?是何人所為?天無二主,如今卻有三個漢帝,豈不貽笑大方。朕要討伐臨涇。”趙萌道:“擁立定安公的人就是隗囂的軍師方望和安陵太守弓林。弓林自封為大司馬,方望自為丞相,如今擁兵數萬,氣勢不小。”“趙卿速派兵進剿,不能等他坐地勢大。”趙萌奸笑一聲,說:“定安公乃是宣帝玄孫、廣戚侯劉顯之子,比陛下更接近帝宗。方望、弓林煞費苦心,把他劫持到臨涇立為天子,自然是順乎天理,合乎人心,臣出兵討伐,隻怕師出無名。”更始帝著急地說:“怎麼是師出無名,方望、弓林是叛逆漢室,人人可誅。隻有朕才是真正的漢室天子。”“臣也把陛下當作真正的漢室天子、可是沒有臣的擁戴之功,陛下的天子之位能坐穩嗎?”更始帝一時語塞。

“臣為陛下分憂解愁,總理朝政,用盡多少心血,可是陛下還要聽信奸人之言,對臣心存疑慮。”趙萌終於說出他的真實來意。

更始帝慌忙解釋說:“趙卿不要多心,朕一直相信你。 ”“相信我?”趙萌冷笑道。“鄭漢誹謗為臣,為臣將他問斬,你還要說情,你剛才燒的是什麼?如果相信為臣,為什麼不讓為臣知道?明說了吧,李淑已被為臣抓起來了?”更始帝額上冷汗直冒。

“趙卿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趙萌一聽,不但麵無得意,反而跪拜施禮恭敬地說:“為臣忠心無二,天日可鑒。隻要陛下安心地做天子,朝政的事,臣自己會妥當處理,不勞陛下費心。如果陛下不安心……”更始帝自然明白“安心做天子”之意,也明白“不安心”的嚴重後果,慌忙扶起趙萌連聲說道:“朕安心做天子。朝政上的事全交你處置,朕安享清福更好。”趙萌卻又說道:“陛下既為天子,當然要朝會百官,聽朝議政,為臣也要事事稟奏。 ”“趙卿放心,凡有稟奏,朕一律照準。 ”“好!臣今天有兩件事向陛下請命。第一請派丞相李鬆、討難將軍蘇茂率大軍前往臨涇征討叛逆的方望、弓林之眾。 ”“朕照準!”“第二,請旨處斬誹謗朝臣的軍帥將軍李淑,並將其妻奴沒入官府,永世為奴。 ”“這……”“嗯……”“啊,朕照準! ”更始帝完全沒有了天子的威嚴,一副奴卑躬膝的樣子。他不再奢想其他,隻要能保住帝位,一生玩樂不愁就知足了。

河北戰場,兵馬疾進,激戰猶酣。

大司馬劉秀率領人馬迅速向柏入城逼近。柏入城內,王郎大將張參率領的增援部隊已於兩天前趕到,經過休整,蓄勢以待。張參聞聽劉秀兵馬將到,召集諸將,計議道:“劉秀分兵去救信都,所部兵馬不會比我們多。又是遠道而來,人馬疲憊,本帥以為不如趁機出兵,殺他們一個下馬威,也讓他們知道邯鄲兵將的厲害。”諸將正想找機會立功討賞,齊聲叫道:“大將軍妙計。我等唯命是從! ”於是,張參親自披掛上馬,引兵出城,在要路隘口,邯鄲兵將列陣以待,準備截擊漢軍。

劉秀兵馬趕到柏入城地麵,前將軍耿純遠遠看見前麵路口塵土飛揚,人馬湧動。慌忙勒住戰馬,命令漢軍停止前進。劉秀得報,縱馬趕到前軍。耿純施禮道:“明公,前麵必是王郎兵馬,趁我人馬疲憊,出城討戰。怎麼辦?”劉秀笑道:“看來張參早已嚴陣以待,就等我軍上前交鋒了。傻瓜才會上當。傳令下去,就地列陣,專等敵軍上前廝殺。”漢軍得令,迅速列陣以待。陣中央,大司馬劉秀的旌旗迎風飄揚。漢軍偃旗息鼓,弓箭手滿張勁弩,步兵執戈林立,騎兵挽轡揚刀。

張參的邯鄲兵馬,殺氣騰騰地等待漢軍來攻,不料,漢軍卻在一裏外的地方不動彈了。邯鄲兵頓時泄了氣,張參不甘心失去這樣絕好的立功機會,遂把大刀一舉,高叫道:“劉秀害怕不前了,眾將士,立功受賞的機會到了,給我殺呀! ”鼙鼓擂響,邯鄲兵馬士氣複振,大呼小叫著,潮水般湧向漢軍。

漢軍依然紋絲不動。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直到兩軍相距五十步時,劉秀的旌旗才突然晃動,執戟林立的步兵突然往旁邊閃開,露出他們身後成排的弓箭手。“啪啪啪”萬弩齊發,箭如雨下,射向邯鄲兵馬,衝在最前麵的邯鄲騎兵,成排地中箭落馬,後麵勒馬不住,又被死人驚馬絆倒一片,進攻的隊形頓時大亂。此時,漢軍營壘裏突然戰鼓齊鳴,劉秀、耿純催馬衝出,漢軍將士緊隨其後,殺人敵陣。刀戈碰擊,殺聲震天。

邯鄲兵馬不見漢軍疲憊之態,頓時氣焰矮了半截,又見漢兵勇猛衝殺,更是膽戰心驚,紛紛後退。張參大怒,親自督陣,連斬兩名後退的偏將,重整隊形,再次編陣進攻。無奈銳氣受挫,邯鄲兵馬抵敵不住。張參無奈,隻好敗回城中,緊閉四門,據城死守。

劉秀乘勝追擊,漢軍抵達城下,把柏入城包圍起來,日夜攻打,輪番歇息。劉秀意在速戰速決,因為漢軍勞師遠征,在堅城之下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然而,柏入城城牆堅固,城中糧草充足,兵馬眾多。通曉兵法的張參,吃過一次虧,再也不肯出城,嚴令將士死守。他為將士鼓勁打氣說:“劉秀雖然小勝,可是我軍元氣未傷,與漢軍兵力相當。隻要據城死守,漢兵進退不得,一旦糧草接濟不上,便會不戰自亂,我軍再乘機出城追殺,一定可以砍下劉秀的腦袋。邯鄲漢帝那十萬戶的封賞,就是你們的。”事實正如張參所說,漢軍接連數日,攻城不下,劉秀便著急了,召集諸將,正在商議破敵之計,忽有兵卒進來報告說:“稟大司馬,營外有兩個人自稱漢中王麾下,一個叫賈複、一個叫陳俊,特來下書。”劉秀驚喜地說:“賈複乃是漢中王愛將,有折衝千裏之威,陳俊也是漢中王手下的名將。這兩人到此,一定能助我軍一臂之力。諸位將軍,請隨出迎。”漢中王劉嘉原為孤兒,自幼與劉、劉秀兄弟一起長大,一起起兵春陵,情同手足。更始帝定都長安後,劉嘉封漢中王,執節就國,在冠軍地收服延岑,定都南鄭,擁兵數十萬,用賈複作校尉,陳俊作長史,共參王府事宜。

劉秀率諸將迎出營外,身材短小的賈複和身材修長的陳俊慌忙迎上前去,給劉秀跪倒施禮。

“賈複叩見大司馬! ”“陳俊有禮了!”劉秀忙把二人扶起,一一與諸將作了介紹後,大家回到大帳,見禮落座後,劉秀才笑問道:“兩位都是漢中王的左膀右臂,今日到此一定有要事。”陳俊笑道:“大司馬言中了。我和賈兄不是來辦公事的。賈兄素懷大誌,曾勸漢中王建大功立業。漢中王謙遜推辭,說大司馬誌向高遠,非常人所及,如今執節河北,專命一方,可成大業,特命賈兄和在下前來投奔大司馬。”賈複笑道:“陳老三(陳俊排行老三),你囉嗦什麼,把漢中王的書信拿出來,大司馬不就明白了嗎?”“到底是賈兄聰明。”陳俊戲謔道,便從貼身處取出書信一封,雙手送到劉秀麵前。

劉秀打來細看,果然是族兄劉嘉手書,信中竭力推薦賈複、陳俊之能,願忍疼割愛助劉秀早成大業。

劉秀看完,眼角潮濕,感歎道:“宗室之中,漢中王最關心劉秀,劉秀感激不盡。兩位到此,豈能不用。”即拜賈複為破虜將軍,陳俊為安集椽。

“屬下拜謝大司馬!”賈複、陳俊再次施禮表示謝意。諸將坐在一起繼續商議破敵之計。耿純說:“柏入城城牆堅固,兵多糧足,一時難以攻下。與其圍城空費時日,徒耗糧草,不如移兵巨鹿,威懾邯鄲。”話音未落,偏將軍段孝反對道:“遇硬而退,軍心便會動搖,如果移兵巨鹿而不下,軍心更加不可收拾。”很多將領紛紛讚同段孝,表示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攻下柏入城。

劉秀目光落在賈複、陳俊的身上,笑問道:“君父(賈複字君父)、子昭(陳俊字子昭)有何高見。”陳俊離席而起,謙遜地笑道:“屬下初到軍中,軍情不熟悉,說得不當請大司馬和各位將軍指正。”賈複站起身,不耐煩地說:“子昭真是囉嗦,還是屬下先說。屬下讚成耿將軍之計。我軍兵力,糧草有限,久屯堅城之下,兵力,糧草消耗甚大,即使經過苦戰攻下柏入城,也會大傷元氣,再也無力北進。不如移兵別處,伺機殲敵,壯大兵力,方為上策。”陳俊不好意思地說:“賈兄之意就是陳俊之意。”段孝對劉秀厚待賈複、陳俊本來就有些不滿,見二人同時反對自己,譏諷道:“在下以為漢中王的左膀右臂,一定有錦囊妙計幫我軍破敵,想不到也是遇硬而退的主兒。”賈複、陳俊頓時麵露怒容,卻礙著初來乍到沒有發作。

劉秀喝斥道:“段將軍不得無禮,這裏在商討軍情,違令者軍法從事。”段孝不敢頂撞,勉強向二人陪罪。劉秀才接著說:“本公也同意耿將軍之計。不過,為防張參趁我軍撤離時出城追兵,撤離的時間選在今晚下半夜,悄悄離去。除留少數人馬佯攻外,其餘人馬回營歇息,準備半夜動身。”決議已定,諸將各回本部。當晚,賈複與段孝同歇一帳,段孝欺賈複新來,傲慢地說:“破虜將軍,你是漢中王臂膀,又是明公的紅人,跟我們這些人同歇一帳,不是太委屈了嗎?還是另尋別處吧!”其他幾名偏將也齊聲哄笑。

賈複何曾受過別人的氣,當仁不讓,回敬道:“俱為明公麾下,有什麼尊卑之別。哪位要是不服氣,咱們戰場上見!”段孝冷笑道:“不愧為漢中王麾下,還挺橫的,今兒個就讓你好瞧!”說完,悄悄把幾名偏將好友叫出帳外,嘀咕一陣後,幾個人一同謁見大司馬。段孝說:“稟明公,新來的賈將軍自恃功高,目中無人,軍中將士多有議論。屬下請求明公把他調為酃城尉,以利將士和睦。”劉秀麵沉似水:“怎麼,賈將軍一到,軍中將士就不和睦了?”段孝訕訕地道:“不是屬下一個人說的,是他們都這麼說。”說著,以目示意其他幾名偏將。偏將他們忙亂嘈嘈地讚同段孝。

劉秀斷然拒絕,說道:“賈將軍的勇猛善戰你們以後會了解的。本公剛剛拜他為破虜大將,豈能隨意更改;身為大將應該光明磊落,如此小肚雞腸,能成什麼大事。”段孝等人被罵得無地自容,訕訕退去,再也不敢在賈複麵前托大。

漢軍悄悄離開柏入城,向巨鹿進發,行至廣阿地界時,忽有探馬來報,前方二十裏的地方,發現王郎的橫野將軍劉奉率領的一萬邯鄲兵馬。

劉秀略一思忖,對鄧禹笑道:“王郎夠快的,已派兵增援巨鹿了。”鄧禹笑說道:“明公還讓他們趕到巨鹿嗎?嘴邊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劉秀說笑著召來賈複、陳俊。

“今天本公要小試牛刀,命你們各帶五千輕騎,把前麵橫野將軍的人馬解決掉,有困難嗎?”賈複信心十足地說。

“沒問題,請明公放心,不把橫野將軍橫在野地裏,我們二人就回南鄭去。 ”“好,就算為漢中王露露臉吧!”陳俊朗聲答道。

二人各率五千精騎,風馳電掣般離去。

劉秀率大隊人馬,緊隨其後,以便增援。

不過半個時辰,賈複提著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陳俊也是大刀見血領兵而回。鄧禹上前笑問道:“一萬對一萬,兩位將軍如何這麼快得勝而回?”陳俊答道: “‘夫戰,勇氣也!’又日‘擒賊先擒王。’賈將軍單人獨騎直取橫野將軍,斬於馬下。邯鄲兵馬失去主將,亂不成軍。末將乘勢率兵掩殺,輕而易舉得勝而回。 ”賈複把橫野將軍的人頭扔到劉秀馬前,馬上躬身道:“屬下交令,已破劉奉所部一萬兵馬。”劉秀讚歎道:“兩位將軍果然神勇。來呀,為他們記大功一次。”大司馬麾下諸將無不敬佩賈複、陳俊二人。

劉秀兵馬兵臨廣阿城。王郎的廣阿令聞聽橫野將軍劉奉被殺,援兵敗逃,心驚膽顫,漢軍剛剛發動猛攻,他便開城門投降,迎接漢室大司馬入城。漢軍就地歇息休整,等待耿弇引漁陽、上穀突騎來會。

劉秀攜鄧禹登臨廣阿城頭,遙望巨鹿、邯鄲方向,微微歎息說:“河北王郎仍雄兵在握,長安更始政亂,四方諸侯擅命橫暴。天下郡國,我隻是十中得一,漢室複興遙遙無期啊!”鄧禹深明大司馬之意,從容作答說:“方今天下擾亂,人思明君,猶孝子之慕慈母。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禹無百人之聚,湯、武之士不過三子,立為天子。古之興者,在德尊厚,不以大小。明公隻要占據河北,威德加於四海,何愁大功不建,大業不興?”劉秀欣然點頭,與鄧禹論起軍情。這時,親兵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