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浮退下。劉秀當即寫書信一封,遣使赴漁陽,向彭寵表示歉意。隨後率軍離開薊城,繼續南行。
耿純、吳漢、馬武等串聯諸將,共思勸進。耿純執筆,連上表都寫好了,正想尋個機會呈上。劉秀下令啟程,諸將隻好整裝上路。
大軍過範陽,來到順水河邊。順水一戰是劉秀北擊諸部以來敗得最殘的一仗,幾千漢軍將士戰死,屍骨至今仍暴露在荒野之中。劉秀令大軍停下,眼含淚水命將士收屍骨、埋棺木、起高陵、堅石碑,整整忙活了三四天。漢軍營中,彌漫著悲憤的氣氛。這種時候,當然不便向蕭王上表,耿純急得心頭冒火。
漢軍終於再次啟程,行至中山城。耿純受諸將之托,當眾向蕭王上表。劉秀接過細看,表曰:漢遭王莽,宗廟廢絕,豪傑憤怒,兆人塗炭。王與伯升肯舉義兵,更始因其資以據帝位,而不能奉承大統,敗壞綱紀,盜賊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陽,王莽自潰,後投卻鄲,北州弭定;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跨州據土,帶甲百萬。言武力則莫之敢抗,論文德則無所與辭。臣聞帝王不可以久曠,天命不可以謙拒,惟大王以社稷為升,百姓為心。
劉秀看完,麵露慍色,怒視耿純。耿純吸取馬武的教訓,不待他開口,便說道:“大王龍虎之威不該對耿純一人而發,此表乃諸將之意,耿純隻是代為呈上。大王若不信,可以當麵質問他們。”劉秀將目光轉向諸將。馬武、吳漢為首,諸將齊聲說:“耿將軍所言極是,我等早有勸進大王之意,請天下為念,早即尊位。以利征伐。”劉秀怒容逝去,長歎一聲,說:“諸位的心意,我何嚐不知。隻是如今賊寇未平。赤眉勢眾,縱橫三輔;綠林狡黠,挾更始號令天下。我四麵受敵,為什麼非要急欲稱尊呢?”耿純一聽,蕭王之言有鬆動之意,如果再進一步相激,說不定就能成功。於是趨步上前,亢聲道:“耿純一向奉君如父。君父麵前不說假話。當初耿某自毀宅園,率宗族賓客歸隨大王。就是指望大王能成大業,耿家可封侯拜將,光宗耀祖。如今大王婉辭眾望,令宗族計窮,皆有去意。”劉秀動容。是啊,當初耿純焚燒宅院,令宗族賓客堅定信心跟隨自己。那份忠誠之心足以令天下人感動。耿純說的是大實話。耿氏追隨左右,不就是為著光宗耀祖嗎?諸將見蕭王沉默不語,知道耿純的話起了作用,紛紛上前力勸。耿弇製止住亂嘈嘈的聲音,進言道:“耿將軍說得是。天下士大夫別親戚、棄鄉土,背井離鄉,歸附大王,甘冒矢石,其正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所誌。如今,功業即定,天下亦應,而大王滯留時日,違背眾意,不肯正位稱尊。士大夫望施計窮,盡有去意。耿弇恐怕大眾一散,難以複聚。時不可留,眾不可逆,大王何苦自失眾心。 ”劉秀蹙額沉思,半晌才說道:“諸位言之有理。不過,稱尊之事,非同小可,請容我三思。我們現在還是趕路南歸。”諸將見蕭王答應,便不再多說,準備起程。耿弇與耿純、吳漢、馬武私議,說:“長安更始帝乃劉漢宗室,雖然為綠林諸將控製,且多有失政,但名正言順。大王有稱尊之意,忌憚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決心難下。”馬武一聽,著急地說:“那怎麼辦?難道要等到打進長安,把劉玄拉下寶座,大王方能稱尊?”耿弇搖頭:“那倒不必。大王要三思而後行,言之有理。我們也不便再力勸,惟今之計,隻有請孟津將軍馮異和前將軍鄧禹來勸大王。他們兩個是大王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大王每有大事必定請教二人。 ”耿純拍手叫道:“不錯。隻有馮異和鄧禹有辦法勸大王稱尊。伯昭,馬上派人送信給兩位將軍。 ”吳漢、馬武也表示讚同。計議已定,由耿弇分別給馮異、鄧禹各手書一信,派人悄悄送往孟津和河東。
據守河東的比陽王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將軍劉均率十多萬兵馬,乘鄧禹不備,突然出擊。鄧禹的兵馬都用在包圍安邑的戰場上,戰線太長,來不及收縮迎敵。王匡、成丹、劉均的十多萬兵馬直衝大陣,一下子把大陣衝得七零八落。鄧禹慌忙應戰。驍騎將軍樊宗拚命廝殺抵敵,卻被抗威將軍成丹、河東太守楊保中郎將弦強和幾十名長安將士圍住,身上多處負傷,力戰至死。雙方一場大戰,直至日暮天晚,王匡見鄧禹兵馬逐漸聚攏,才鳴金收兵。
鄧禹巡視戰場,見大陣被毀樊宗戰死,悲憤難抑,這一仗是西進關中敗得最慘的一仗。軍師韓歆一邊命人收斂樊宗的屍體,一邊勸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不必難過。據說明公已平定河北寇賊,回師南下。我們趁夜撤回請命明公,再調集兵馬,攻河東不遲。”鄧禹恨聲道:“不,如此慘敗,我們有何顏麵去見明公,傳令下去,收編安營,就地待命。不報今日之仇,鄧禹誓不為人。”韓歆嚇了一跳,力勸道:“兵法最忌意氣用兵。如今我大陣遭毀無所憑依,將士新敗,兵無鬥誌。若不趁夜撤兵,明日長安兵馬再次攻來,後果不堪設想。”諸將也勸說道:“軍師言之有理,請將軍三思而後行。”鄧禹不聽,令將士安勞歇息,準備明日迎戰。
韓歆與諸將提心吊膽過了一夜。次日辰時,不見河東兵動,過了午時,仍不見敵營出戰。鄧禹調兵遣將,重新布陣。見眾將疑惑,方說道:“諸將士放心,今日敵營不會出戰。”眾將驚訝,齊聲問道:“將軍何以知之?”鄧禹笑道:“今日乃祭亥。王匡用兵,講究吉凶,六甲窮日,不宜出兵。所以我斷定敵軍不會出戰。”將士們聞聽,無不欽佩主將英明,心中乃安。鄧禹趁機慨然說道:“蕭王此去,捷報頻傳;孟津將軍守河內,不但孟津穩固,而且縱橫河南地,相形之下,我軍進展緩慢,諸位願與我共建大功嗎?”將士們齊聲答道:“願意!”“好!”鄧禹雙目閃光,激昂地說,“今日不戰,明日必有一場血戰。我軍雖敗,但元氣未傷,收縮戰線,足以應敵。我大陣已毀,無所憑恃,惟有拚命殺敵,死而後生,才可克敵製勝,諸位有信心取勝嗎?”“有!”雷鳴般的聲音答道。
“好!明日出戰,聽我號令,不得妄動。今晚歇息,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又是一夜過去,天明卯時,王匡果然下令進攻,長安兵馬鋪天蓋地衝向鄧禹兵營。五百步、二百步,漢軍營中毫無動靜。王匡覺得奇怪。長安兵馬以為漢軍已棄營而逃,爭相搶功,進攻隊形大亂。
近了,更近了。漢軍營帳帷幕突然倒地,露出一排排拈弓搭箭的弓箭手。一聲鉦鼓鳴響。無數箭矢幾乎同時射向猝不及防的長安兵馬。衝在最前麵的被射落馬下。戰馬受驚,掉頭往回跑,把後麵的人馬衝亂。
鄧禹傳令:“殺!”積弩將軍馮情、車騎將軍宗歆、建威將軍鄧尋、赤眉將軍耿訴、軍師將軍左於與軍師韓歆,祭酒李文、李春、程慮等各領所部,如狂風一般,卷向敵軍。長安兵馬剛剛獲勝,正在洋洋得意地進攻,以為漢軍不堪一擊,突遇反攻,驚慌失措,陣腳大亂。
前軍敗退,衝亂後軍,亂作一團。
王匡大驚,急令抗威將軍劉均、河東太守楊音、中部將彌強拚命抵抗,力圖穩住軍心,挽回戰局。劉均、楊音、彌強一邊喝住敗兵,一邊上前迎戰。
馮倍、宗歆、左於、鄧尋、耿訴等人按照鄧禹的交待,擒賊先擒王,揮戈縱馬,直衝劉均、楊音、彌強三人。馮惜、宗歆接住劉均,左於、耿訴圍住楊音,鄧尋獨戰彌強。長安三將被五名漢將逼得手忙腳亂,再也顧不上喝止敗兵了。不多時,身邊的兵卒全跑光。隻剩下他們三人與漢軍撕殺。戰不及數合,馮惜大喝一聲,斬劉均於馬下。楊音、彌強一見大驚,一個愣神,雙雙被左於、耿訴、鄧尋斬首。
鄧禹率輕騎乘勝追擊,王匡兵敗如山倒,再也無力回戰,隻顧狂奔逃命。鄧禹占據整個河東,獲兵甲輜重無數。安邑不戰而降。遂拜祭酒李文為河東太守,置屬縣令,加以鎮撫。
鄧禹正欲向蕭王報捷,忽然,軍卒親報:“啟稟將軍,蕭王軍中來人了。 ”“人在何處?快快請進!”軍卒退出,不過多時,引領一裨將進來。鄧禹迎上二前去,施禮道:“蕭王有何訓諭?”裨將慌忙還禮,笑道:“小人不是蕭王使者,鄧將軍不要多禮。”鄧禹一怔,慍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小人是大將軍耿弇麾下,奉耿將軍之命特來下書。”說著,雙手呈上書信。
鄧禹疑惑不解,接過書信,細看之後,哈哈一笑,說:“蕭王之意,我自知之。回去告訴耿將軍和諸將,讓他們放心。我有辦法讓蕭王如他們所願。”裨將告辭而去。鄧禹在帳內思索良久,正欲召集探馬行動。忽然,軍卒又來報告。
“稟將軍,營外來一位書生,自稱叫強華特來拜見。”鄧禹又驚又喜,一拍幾案道:“看來是天助明公成此大業。”忙親自出營相迎。
大營外,站著一位袍衣冠帶的儒士,果然是強華無疑。隻是歲月無情,當年的翩翩少年如今變成了儒雅的中年人。
鄧禹未出營門,便施禮疾呼道:“強兄,果真是你!”強華看著衣甲鮮明的鄧禹,顯然已不敢相認,直到鄧禹來到跟前,才恍然大悟,趨前迎上還禮,驚喜地說:“仲華賢弟,真的是你。看這大將軍的氣派,哪兒看出當年太學生的影子,難怪愚兄一時認不出來呢。 ”“強兄也是一樣嘛,如今也是一代名家吧!”鄧禹說笑著,請強華入帳細談。
兩位闊別多年的學友相逢,自然有說不完話,敘不完的情。鄧禹命人端上酒菜,兩人對酌。鄧禹說:“真是天助我也。小弟正要派人潛入長安打探強兄的下落,不想強兄就來了。”強華笑道:“大將軍找我這一介腐儒,有何要事?”“明公……”鄧禹突然停住,笑吟吟地注視著強華,問道:“強兄專程來我軍中,有何要事?”強華狡黠地笑道:“不是專程,而是巧遇。愚兄是從長安去河北投奔劉兄,不,應該是蕭王,恰巧路過河北,聽說賢弟駐軍在此,便來相見。”鄧禹驚喜道:“強兄去河北,是為明公?”“賢弟派人尋我,也是為明公?”鄧禹點點頭。
“諸將共請勸進,無奈蕭王不肯。所以問計於我,我便想到強兄,不知強兄能否……”強華笑道:“愚兄正是為此去見蕭王。天機不可泄露,賢弟毋須多言。咱們喝過這杯酒,愚兄就動身去河北。”鄧禹滿心歡喜,舉觥說:“來,為天下,為蕭王,也為咱們今天的相逢,幹!”劉盆子被擁立為漢室天子,赤眉軍果然軍心穩定,士氣複振。禦史大夫樊崇傳令向西再進。幾十萬大軍挑著龍旗,浩浩蕩蕩,直撲高陵。
比陽王王匡敗回長安,聞聽赤眉軍抵高陵,慌忙召集淮陽王張卬“耿弇、穰王廖湛、平氏王申屠建等綠林將領,私下相議說:“如今河東已失,赤眉緊逼,長安孤困,不久必滅。咱們該想想退路方是。”淮陽王張卬“耿弇長歎說:“事到如今,哪裏還有退路。除非投降樊崇或者劉秀,或許還有生路。”穰王廖湛氣呼呼地站起,憤然道:“同為反王莽而起,咱們也是條漢子,憑什麼要投降他們。誰再言投降之事,我第一個不答應。”王匡一邊勸解,一邊責怪說:“穰王何必動怒。同為綠林弟兄,所以我方把大夥召在一起,商議對策。更始帝這塊招牌罩不住咱們了,咱們也沒必要陪著他進棺材,宜另作打算。”平氏王申屠建抱拳道:“看來比陽王早有打算,不知可有良計?”“良計算不上,不過,我有些想法,不知諸位讚同不讚同。”王匡說道,“我們不如縱兵擄掠城中,隻要有錢財,到哪兒都可以立身。之後棄更始東攻南陽,還歸綠林山。即便不能成功,還可以潛入湖池,做個逍遙自在的強盜。也比在這兒為劉玄陪葬強過百倍。”王匡剛說完,廖湛第一個反對,說:“我綠林軍反莽而起,本為百姓。如今縱兵擄掠,等同賊寇,如何忍心。”王匡笑道:“廖兄弟真是憨直可愛。我們縱兵擄掠,搶的都是官宦、富足人家,為富不仁者。尋常百姓一無所有,搶什麼?有什麼忍心不忍心的。”廖湛笑了。諸將紛紛表示讚同,申屠建說:“比陽王所說固然是一條極好的退路。不過,棄更始帝而去不足取。不管怎麼說劉漢的招牌名正言順。以在下愚見,不如勸說更始帝隨行。”張卬“耿弇、廖湛及隨王胡殷等將一聽,紛紛讚同申屠建的意見。王匡止住亂嘈嘈的議論聲,說:“你們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劉玄是劉漢宗室,好容易當上皇帝,豈肯舍棄皇位,跟著咱們上山為王、入水為寇?”“形勢逼迫,他亦無路可走。 ”申屠建堅持己見,說,“未曾一試,怎麼知道行不通?”張卬等人支持申屠建的主張。王匡一人不便堅持。於是議定,共人勸說更始帝。
河東丟失,赤眉逼近,長安震動,更始帝再也無心在宮中享樂,慌忙召來右大司馬趙萌問計。趙萌說:“長安危困,惟有諸將同心協力,共拒賊寇,方可轉危為安,請召集諸將,商討拒敵之計。”更始帝臨朝,召見諸將,共議禦敵大計。王匡、張卬“耿弇等按照前議,齊勸更始帝放棄長安,退保南陽。更始帝勃然大怒,不等他們說完,便打斷道:“朕今日召見諸卿,本為共禦賊寇,以保社稷。你們竟說出這種話。朕是漢皇天子,不是山賊水盜,既便戰死,也不能對不起列祖列宗。比陽王,河東丟失,朕並未加罪於你,奈何今日也說出這種話?”劉玄的言辭嚴厲,前所未有。諸將明白,皇帝當然是依仗趙萌的支持。王匡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不敢頂撞,跪地請罪說:“為臣知罪,任憑陛下發落。但是,臣實為陛下和社稷安危著想,忠心無二,請陛下明鑒。”張卬“耿弇、廖湛、申屠建等人見勢頭不妙,不敢多言,紛紛磕頭謝罪說:“臣等知罪,求陛下開恩!”更始帝怒氣不息。在他看來,這幫草莽出身的異姓王,終歸賊性難改,遇到挫折,想到的就是亡命山林而不顧他這個天子和漢室社稷的安危。如今,赤眉西進,鄧禹東逼,形勢危機,必須殺一殺諸王的氣焰,樹立天子威嚴,方便於調動諸將,抵禦賊寇。於是,冷哼一聲厲聲道:“比陽王丟失河東在前,妄言敗逃,惑亂人心在後,立即斬首,以儆效尤,淮陽王、穰王、平氏王,隨王消去王爵,奪去軍功,交有司審押。”王匡、張卬“耿弇等人大驚,張惶四顧,希望有人能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不料,朝臣竟無人出頭。誰都明白,劉玄有趙萌做後盾,故意整治平日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的諸王。
羽林軍一哄而上,拉起五人,就往外走。忽然,有人高叫:“陛下且慢,臣有言進諫。”更始帝循聲看去,不由一怔。說話的人不是綠林將領,卻是禦史大夫隗囂。
隗囂趨前施禮道:“陛下,如今長安危困,正是用人之時。諸王久經沙場,屢立戰功,為可用之將。何況,諸王所言,雖然不妥,但實為陛下安危著想,殺之,恐將士寒心,軍心動搖,不利守城破敵。臣請陛下三思,讓諸王戴罪立功,殺敵報國。”更始帝聞聽,醒悟過來。是呀,自己本是在綠林諸將的擁立下才登上尊位。如今危難之時,正需要他們出力拒敵。如果真把王匡殺了,必然動搖諸將之心,僅憑趙萌一人,恐保不住帝位。
他後悔了,忙目示趙萌,希望征求他的意見。趙萌一直站在群臣之首,一言未發。但滿朝文武,誰都清楚他的話的分量。趙萌明白更始帝之意,便上前施禮,說:“禦史大人所言極是,臣也有此意,請陛下三思。”趙萌的話對更始帝來說,才是真正的聖旨,劉玄忙說:“來呀,推回來! ”羽林軍又把王匡等人推回殿階下。更始帝故意給趙萌賣人情說:“若不是右大司馬苦苦求情,朕不會饒過你們。還不謝過趙卿。”王匡等人聽說是趙萌放過自己,感到有些意外。但還是起身,走到趙萌跟前施禮道謝:“右大司馬再造之恩,我等感激不盡。”趙萌謙恭還禮,誠懇地說:“同為陛下臣子,如今長安危困,天子孤危,正是共力禦敵之時,枝枝節節的事兒不提也罷。諸位請歸班列,還有朝事相議。”王匡有些感動,方知趙萌求情實為社稷,感歎道:“大司馬如此,王匡敢不以死效命朝廷。”五王回到班列中。君臣共議軍情。更始帝遣王匡、陳牧、成丹、趙萌屯兵新豐,與駐守掫城的李秋兵馬呼應,屏障長安門戶,守關拒敵。
王匡、陳牧、成丹領兵而去。更始帝退朝回宮,私召趙萌,說:“如今長安孤危,賊眾勢大,不得不請大司馬出城拒敵,趙卿不會責怪朕吧!”趙萌深施一禮,說:“陛下何出此言?身為人臣,不效命人主扶保社稷,枉為人也。臣平日與朱鮪等人爭鬥,對陛下多有不恭。但臣由忠心無二,願永保漢室,效命陛下。 ”更始帝感激不盡:“朕隻身投奔綠林,雖貴為天子,卻為諸將所輕視。惟趙卿一片忠心,扶保社稷。但是趙卿領兵在外,朕無實權,恐諸將難製。所以私召相議。 ”趙萌點點頭。
“陛下所慮極是。王匡,我可以監視。但張卬“耿弇之輩留守長安,如有異心,我不能製,惟賴陛下之力。執金吾鄧曄、侍中劉能卿皆忠於陛下,可為所用。險急之時,可召二人調用。”更始帝聞聽大喜,看來趙萌是真心輔助漢室。執金吾鄧曄、侍中劉能卿都是他的心腹,平日在宮中專門監視皇帝。二人能為己所用,更始帝登基以來,總算有了點實權。
趙萌交待完畢,出宮領兵而去。更始帝一直出行到東都門外。
張卬“耿弇、廖湛、申屠建、胡殷四王不甘心就此罷休。趁送行之時,與王匡相議,打算劫持更始帝,仍行前計。王匡搖頭歎息,說:“諸君不聽良言,悔之晚矣。更始帝、趙萌已有警覺,此計再不可施。”說完,揮手告辭引兵自去。
四王不聽王匡勸告,仍欲施前計。申屠建說:“比陽王已去,我們兵微勢孤,如何是好?”廖湛滿不在乎地說:“趙萌已引兵去新豐。劉玄有名無實。以我等之力,足以應付。”張卬“耿弇搖頭道:“趙萌雖去,但宮內宮外俱為他的心腹,不可大意,一定要謹慎行事,保證萬無一失,不然,我等恐有不測。”隨王胡殷傾聽三人之言,起身說:“今天的朝會上,禦史大夫隗囂敢逆昏君之意,為我等求情,說明他有接近我等之意,可引為我用,以策應內宮。”張卬“耿弇點頭說:“不錯,隗囂久羈京師,早有歸隴西之心,隻是苦於沒有機會。隻要我們答應事成之後,幫他逃歸天水,他一定願為內應。”四王議已定。當晚便悄悄去禦史大夫府上拜會隗囂。不料,守門的吏卒說:“對不起,隗大人不在府中,請各位王爺明日再來拜訪。”廖湛一聽,火冒三丈,大罵道:“隗囂算什麼東西,也敢給老子擺架子!”門吏嚇得連聲陪罪:“大人真的不在府上。王爺不信,請進府探問。 ”張卬“耿弇、胡殷慌忙勸說廖湛:“穰王何必動怒,也許隗囂真的不在府上,咱們還是回去吧!”廖湛隻得罷休。四人失望,轉身往回走。不料,剛走出十幾步遠,迎麵一乘涼轎過來。廖湛眼尖,借著府門前的燈光,看清轎上之人正是隗囂。高興地叫道:“看,隗囂來了。”張卬“耿弇等人一看,欣喜萬分。四人大步迎上前去。涼轎上的隗囂也看見了四王,忙命停轎迎上前來,抱腕施禮,問道:“諸位王爺莫非從敝府出來?”廖湛冷哼一聲,說:“聽說大人不在,我們就沒進府,正往回走呢。”隗囂忙陪笑道:“真是失敬得很。下官剛剛有事外出,讓諸位王爺白跑一趟。請問各位深夜造訪,有何貴幹?”張卬“耿弇施禮,說:“今日多虧大人求情,我等才被陛免去罪過,所以過府拜謝。 ”廖湛卻沒好氣地說:“隗大人,本王還要問問你深更半夜出府做什麼事呢!”隗囂這方意識到自己問得唐突,慌忙陪罪說:“穰王恕罪,下官失禮了。此處不是說話之處,請到府上細談。”四王跟隨隗囂進府,在客廳落座。等茶獻上之後,隗囂屏退左右侍從,低聲說:“各位王爺一定有大事與下官謀議。”張卬“耿弇輕笑道:“隗大人真是爽快人。本王也不必兜圈子了,請問上將軍是否後悔來長安?”隗囂在隴西為上將軍,可謂土皇帝,自來長安,被更始君臣羈留,僅封個有名無實的右將軍,早已後悔不聽方望之言。今見張卬“耿弇發問,不由得長長歎息一聲,輕輕點頭。
“上將軍想重返隴西嗎?”張卬“耿弇又追問一句說,“我等有一事想請上將軍相助。如早能得將軍一臂之力,助成大事。我部兵馬可為將軍讓開一條逃歸之路,以示感謝。”隗囂驚愕道:“諸位王爺莫非還想劫持天子東歸?”張卬“耿弇等人驚訝不已,失聲道:“將軍何以知之?”“與日的朝會上,諸位勸天子棄長安東去,所以,下官猜測,諸王夜間造訪,必為謀議前計。不瞞你們說,今晚下官去了宮中,為的就是勸說昏君歸政國老劉玄,以便避禍。可是,下官嘴皮磨破,癡迷尊位的昏君就是不聽,看來,長安真的沒救了。”張卬欽佩地說:“將軍料事如神,不愧為隴西豪傑,本王欽佩之至。”廖湛不耐煩,直通通地問道:“隗大人既然知道,就爽快點,到底願不願助我們一臂之力?”隗囂哈哈一笑,說:“穰王真是爽快人,就憑你們開出的誘人條件,我能不答應麼。不過,恐怕趙萌和昏君早有防備,不易成功。”張卬“耿弇不悅,道:“隗大人盡說泄氣的話。憑我們五人之力還不能把一個有名無實的昏君劫走麼!”隗囂忙說:“下官隻是為了謹慎行事,既然諸位決心已定,下官是上定這條賊船了。”於是,四王與隗囂相議,決定由隗囂入朝奏請更始帝出宮祭祀高祖,四王率兵劫持東歸。
次日早朝,隗囂上奏更始帝,言賊寇猖獗長安危困,請皇帝祭祀高廟,求列祖列宗保佑漢室天下,驅寇誅敵。劉玄正為形勢危急而晝夜不安,當即準奏,命太常侍擇定吉日,準備去高廟祭祀。
散朝之後,更始帝回宮,剛想躺在禦榻上歇息。趙皇後突然走進來,慍怒道:“陛下如此逍遙,難道不知災禍將至麼?”更始帝慌忙坐起,說:“皇後何出此言?長安危困,朕已數日不得安寢,豈會不知亡國之危!”趙皇後搖搖頭:“我說的不是外部之危,而是朝內的危險。”更始帝吃了一驚,起身問道:“難道朝中有人謀逆?”“不錯,淮陽王、穰王、平氏王、隨王密謀,欲乘陛下祭祀高廟之際,劫持天子東歸。還有禦史大夫隗囂,與四王串謀,共圖叛逆。”更始帝嚇得變了臉色:“皇後怎麼知道的?”趙皇後冷笑道:“右大司馬早就防著他們,派有耳目監視。”“四王俱叛,京都無將,如何是好?”更始帝急得團團轉。
趙皇後提醒道:“右大司馬臨行前不是交待過陛下嗎,何愁沒人幫您對付四王?”更始帝恍然大悟,慌忙傳旨道:“來呀,傳執金吾鄧曄、侍中劉能卿進宮! ”執金吾鄧曄、侍中劉能卿俱為趙萌心腹,已從趙皇後那兒得到四王與隗囂之謀,專等更始帝命。二人入宮,施禮之後,鄧曄胸有成竹地說:“臣已有應對之策。陛下可傳旨召張卬“耿弇等四王人宮議事,由劉侍中領甲兵埋伏在宮內,待四王進入宮門,可就地正法。臣則奉旨領兵圍禦史大夫府,緝拿叛臣隗囂。”更始帝始安,連稱奸計。鄧曄、劉能卿依計而行。一個領兵包圍隗囂,一個引甲兵埋伏在宮內。
隗囂一心隻想著如何逃歸天水,對張卬“耿弇等人的計劃能否成功並不關心。自從以告發叔父隗崔、隗義為代價,爬上禦史大夫的高位,就開始私蓄賓客死士,以備急用。今日早朝回府,便命賓客死士作好廝殺的準備,尋機逃離長安。
一切準備妥當,眾人正在耐心等待,忽然,府外傳來嘈雜之聲。一名門卒慌慌張張疾奔過來,老遠就喊叫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隗囂大步走出,大聲問道:“怎麼回事?”門卒來不及跪倒,惶然道:“回老爺,羽林軍把府上包圍了,聲言要緝拿老爺。”隗囂知張卬“耿弇等人之謀敗露,忙命人緊閉府門拒敵。自己也披掛整齊,作最後一搏。
禦史大夫府外,執金吾鄧曄率羽林軍猛攻,無奈隗府院牆高大,府門牢固,加上隗囂的賓客死士全力抵抗,羽林軍一時竟攻不進去。
鄧曄大怒,命羽林軍抬來巨木,猛撞府門,眼見著厚重的桐木大門搖搖欲墜。忽然,一名小黃門飛奔而來,向鄧曄叫道:“鄧將軍,快、陛下命你回宮救駕!”鄧曄一驚。
“怎麼回事?劉侍中沒有得手?”“是沒完全得手。四王之中,申屠建先行被劉大人的甲兵殺死。三王生疑,轉身奔出逃脫,如今正率兵搶劫東、西兩市。恐怕馬上就會進攻皇宮。請將軍速去救駕。”鄧曄氣得直跺腳。
“劉能卿真是沒用。計策不成,恐招滅頂之禍。”不敢停留,忙命羽林軍回宮救駕。
隗囂正孤力難支,忽見鄧曄引兵而去。忙率賓客縱馬出府,直奔張卬“耿弇所部駐守的東部門而去。行至西市,忽見張卬“耿弇、廖湛正縱兵劫掠,隗囂迎上,驚問道:“兩位王爺,難道事又不濟?”張卬“耿弇咬牙罵道:“昏君不知從哪兒聽到風聲,竟設伏兵謀害我等。幸虧我和穰王、隨王多了個心眼,免遭毒手,可是平氏王卻被昏君害死。老子反正豁出去,先搶些財物,再進宮殺昏君為平氏王報仇。”隗囂不聽他噦嗦,忙道:“事不成功,但在下已經盡力。王爺答應的事總該兌現吧?”張卬“耿弇哈哈一笑:“隗兄,何必非回天水呢!跟我們一起幹吧,保你做一個草頭王,如何?”隗囂搖頭:“人各有誌,王爺請不要勉強在下! ”“天水有什麼好。你我進宮共誅昏君,這長安城就是咱們的。”張卬“耿弇仍不放過。
隗囂惱怒:“王爺莫非要失信於天下?”張卬“耿弇還想打哈哈,廖湛不耐煩地說:“張兄何必強人所難。隗大人,平城門關守將是我舊部,我寫一封書信可保你平安過關。”說完,命人取過紙筆,在馬北上草書一封,交給隗囂。
隗囂大喜,雙手接過書信,躬身致謝,率數十騎飛馳而去。
張卬“耿弇望著隗囂背影,埋怨廖湛道:“隗囂野心不小,你這是放虎歸山呐。”廖湛說:“答應人家的事,難道反悔不成?快去進攻皇宮,遲了恐怕昏君要逃走。”兩人留下部分兵卒整理搶劫的財物,率大部兵馬向皇宮撲來。
鄧曄引兵回宮,迎見更始帝,更始帝啼泣道:“三王反叛,京城危機,朕之安危,全仗鄧卿了。”鄧曄安慰幾句,叫來侍中劉能卿,來不及責備,吩咐道:“三王兵馬不久就要進攻皇宮。劉大人請隨我率羽林軍及宮廷侍衛把守宮門,抵禦叛賊,保護陛下的安全。”劉能卿遵命,忙帶人去加固宮門,做好禦敵的準備。
鄧曄又向亂成一團的黃門、宮女命令道:“快去準備車輛行裝,萬一守宮不住就保護陛下從後門逃走。”剛剛布置完畢,宮外就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鄧曄慌忙命侍門、黃門護衛更始帝去後宮,自己則領羽林軍防守宮門。就聽宮門外張卬“耿弇、廖湛的聲音在大叫:“昏君,快滾出來饒爾狗命。若不然,攻進宮去,把你碎屍萬段。”罵了半天,裏麵毫無動靜。張卬“耿弇、廖湛的人馬開始進攻,箭矢射在宮門上啪啪作響,兵卒則呼喊著架著梯子攀登宮牆。鄧曄、劉能卿早有準備,命羽林軍和宮中侍衛潛伏在宮牆下,待叛兵爬上牆頭,即用箭射下。叛兵非死即傷,不敢再貿然上牆。
張卬“耿弇大怒,一邊命兵卒加緊進攻,一邊命人搬來柴草,堆積宮門前,一聲令下,柴草被點著,燃起熊熊大火。宮門被燒著,不消片刻,轟然倒地,叛軍破門而入。羽林軍、侍衛湧上去抵敵,雙方在宮中廝殺起來。
鄧曄料定皇宮必失,不敢戀戰,慌忙撥轉馬頭,向後宮衝去。更始帝與趙皇後等百餘宮人已收拾好車輛騎行裝,正準備逃走,更始帝見鄧曄奔來,慌忙拉住不放,央求道:“鄧愛卿,朕全指望你了,快護駕逃走吧!”鄧曄沉著地說:“陛下放心,隻要臣有一口氣在,叛賊休想傷著您。”忙命人打開後宮門,護著更始車駕落荒而逃。
暮夜沉沉,涼風習習,逃難的馬蹄聲在寂寥的曠野中傳出多遠。更始帝從車中探出頭來,向擴衛在車旁的鄧曄問道:“鄧將軍,這是去哪裏?”鄧曄道:“四王反叛,諸將皆不可信,陛下惟有去新豐,投奔右大司馬。”更始帝點頭:“眼下隻有趙卿能救朕!”天色微明,奔走一夜的更始帝君臣終於到了新豐趙萌大營。趙萌率軍中將吏出迎,驚問其故。更始帝簡略地把張卬“耿弇等人反叛的經過說了一遍,哀歎道:“三王反叛,長安盡失。漢室江山,惟仗趙萌。”趙萌將更始帝迎入內帳,歇息片刻,屏退左右問道:“陛下打算怎麼辦?”更始帝說:“京師總不能落在叛賊之手,愛卿速發兵長安,平滅叛逆,收複京城。”趙萌為難地說:“眼下赤眉賊眾逼近,兵一旦回兵長安,新豐必然危急。”更始帝哀歎道:“顧不得這麼多了,京城都丟了,還在乎新豐嗎! ”“可是,新豐尚有比陽王王匡、襄邑王成丹、陽平王陳牧駐兵。三王得知張卬“耿弇反叛,必有反叛之心,我若回兵,豈不腹背受敵?”一提到王匡的名字,更始帝咬牙切齒道:“王匡就是張卬“耿弇反叛的主謀。朕當初不該饒他性命。如今他必有反叛之心,不如先下手為強,將他除去,免除後顧之憂,趙卿再發兵長安,平滅張卬“耿弇。 ”“還有陳牧、成丹,俱為王匡心腹,可一並除掉,免除後患。”趙萌亦咬牙切齒,與更始帝密謀起來。
駐守在新豐北大營的王匡尚不知長安張卬“耿弇等人已反叛,聞聽更始帝來到,還以為皇帝巡視,不以為意。但是,卻為眼前的困境憂愁。便與陽平王陳牧、襄邑王成丹相聚一處對坐哀歎。三人本為反莽而起的義軍首領,對更始政權的存亡並不在意,卻為以後的出路發愁。自立劉玄為帝,遷都長安之後,草莽出身的綠林將領漸漸失去農民將領淳樸的本色,擁兵自重,暴擄地方,難以再形成合力,一旦更始政權被毀滅,勢必被赤眉軍或劉秀的兵馬各個消滅。
前程黯然,三王正相對無計。忽然,軍卒進來稟報說,天子使者到。
王匡、陳牧、成丹慌忙出迎。營門外,十幾名校卒擁著一名內黃門正等待著急。內黃門見王匡三人出來,老遠就喊道:“比陽王、陽平王、襄邑王接旨!”王匡、陳牧、成丹來不及施禮,忙跪倒在地,叩頭說道:“臣等聽旨!”“陛下口旨,命比陽王、陽平王、襄邑王前往右大司馬營中,共議軍事,不得有誤!”內黃門宦示完更始旨意,也不管三王同意不同意,自顧帶領校卒而去。
陳牧冷“哼”一聲說:“陛下為什麼不來咱們營中,非讓咱們去趙萌那兒,分明不把咱們當回事。”成丹也不滿地說:“就是麼,天子巡視,也該到咱們營中看看,要不,將士們誰肯賣命。”王匡輕笑道:“右大司馬的權勢,誰人不知?咱們就別計較這些了,快去換上披掛,去見皇帝吧!”說著,起身去自己帳中。
陳牧卻拉著成丹說:“趙萌跟皇帝,本來就君不君、臣不臣,咱們還講究什麼,別換披掛了,就這行裝去見天子,行!”成丹也感到無所謂,兩人不等王匡出來,便帶著十幾名親兵奔趙萌營中馳去。
王匡換掛整齊,見陳牧、成丹已先行一步,便與幾名親兵乘馬前去。
王匡軍營距趙萌軍營不過十幾裏地,戰馬一撤趵子就到。王匡進了趙萌大營的營門,偶然回頭,見營門關閉,心中生疑,忙勒住戰馬,側耳細聽,隱約聽見趙萌營中傳來廝殺聲,頓時大驚,叫道:“不好,快回去!”親兵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懵懵懂懂轉轡回走。守營門的兵卒見他們想回去,突然亮出兵器上前攔截。王匡大怒,大叫道:“昏君要謀害本王,誰敢阻攔。”縱馬直衝,大刀一掄,砍倒幾名兵卒,其餘兵卒嚇得往兩旁一閃。王匡趕到營門前,奮起神力,大刀連劈帶挑,把木製的營門推倒,十幾騎飛馳而出,一口氣逃回連營。
諸將士見比陽王大刀帶血而回,無不驚訝。王匡長歎道:“陽平王、襄邑王正遭趙萌和昏君毒手。”將士們聞聽,無不義憤,這時,探馬來到稟報道:“啟稟大王。長安淮陽王張卬“耿弇、穰王廖湛反叛,占據京師,天子出逃。”王匡似有所悟:“怪不得昏君和趙萌下此毒手。必是淮陽王之計不成,被逼反叛。事已至此,本王也隻有與昏君血戰到底了。諸將士,立即拔營還京與淮陽王合兵,共拒昏君。”軍令傳下,將士們慌忙收拾行裝起程,奔向長安。
王匡剛剛拔營而去,殺死陳牧、成丹的趙萌便率兵攻來。好險。若是遲了一步,必為趙萌所滅。
趙萌見王匡大軍已去,便以更始帝的旨意收撫陳牧、成丹兩營的兵馬。隨後兵發長安,向王匡、張卬“耿弇發起進攻。
曾為反莽而起的綠林軍開始內訌,孤城帝都處於戰火之中,吏民逃離,宮殿焚毀,繁華熱鬧的京都之地頓成人間地獄。
蕭王劉秀南行,大軍進入部城。這時,前將軍鄧禹攻取河東和更始長安內亂的諜報傳來,諸將再進上尊告之事,大將軍耿弇說:“如今長安內亂,前將軍大捷,正是攻滅長安的大好時機,可是,明公猶豫而不即尊位。將士疑惑,何以名正言順攻伐長安?”劉秀知眾意難違,但一時又難以下定決心隻得說道:“我已答應稱帝之尊,諸位請容我三思。”“遲疑不決,恐失戰機。”耿弇苦勸道。
劉秀推辭說:“赤眉逼近,長安不久將滅,何須我勞師動眾。”不等諸將再說話,慌忙抽身避去。
諸將多有怨言,但也無可奈何,大軍駐紮部城,士卒議論稱尊立帝,沸沸揚揚。
天近己時,躲在內室苦思冥想的劉秀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軍卒的稟報聲。
“啟稟大王,郭夫人從邯鄲而來,已到營外。 ”劉秀一聽不是諸將苦諫之事,方才放心。但夫人郭聖通已身懷六甲,不在邯鄲待產跑來鄗城幹什麼。他心裏有些埋怨郭聖通,但還是走出內室,向軍卒命道:“快請夫人大廳相見!”軍卒出去老半天,才引著郭聖通及其兄郭況進來。劉秀迎出客廳門外,郭況走在前麵,忙向妹夫施禮,說:“見過大王!”劉秀拉起郭況的手,親切地說:“想必是郭兄一路護送夫人,我可要多謝了。”郭況謙恭地說:“大王言重了,護送賢妹乃我份內之事。”劉秀命人帶郭況下去歇息,獨領郭聖通進入內室,望著夫人高高隆起的肚腹,責怪說:“夫人不在邯鄲安心待產,來軍中幹什麼,這一路顛簸,萬一有個閃失,豈不害了我的骨肉!”郭聖通好不容易來到,丈夫不出營迎接,她本已生氣,聞聽劉秀之言,委屈的淚水頓時奔湧而出,憤恨地說:“你隻知道心疼肚中的骨肉,難道就沒有想過妾身嗎?夫君北逐賊襲,妾身人在邯鄲,心在軍中,無時無刻不為你勝敗安危擔心。你得勝南歸,我高興萬分。又聞聽夫君欲在河北稱尊,所以請兄長護送前來。”劉秀自知無理,忙勸慰幾旬,問道:“夫人也聽到稱尊的風聲?”郭聖通怨氣稍解,說:“河北到處傳言蕭王欲稱尊。我在邯鄲怎麼會聽不到風聲。你可知,我即將臨盆,所以前來,就是想讓你親眼看到龍子的降臨。”劉秀喜出望外,忙扶夫人在軟榻上坐下,用手輕輕摸著那高隆的肚腹,歡喜地說:“我劉文叔真的有後了,一定是個男兒,將來可承繼大業,光大漢室。 ”郭聖通也被他的情緒感染,興奮地說道:“夫君為何遲遲不肯稱尊,難道還有所顧忌?”劉秀歎道:“諸將雖然屢諫,但帝王有命,我不敢妄自稱尊。”郭聖通還想細問,但劉秀似乎有意回避,問起夫人在邯鄲的情況。夫妻私語良久,劉秀命人安排夫人歇息,加派女傭伺候。
送走了郭夫人,劉秀半躺在床榻冥思,不覺神思困倦,朦朧中身體飄蕩,飛人天庭,低首俯視時,但見下麵是波濤洶湧的江海,頓時駭然,正不知所措,忽聽身後一個爽朗的聲音說道:“劉文叔,你體味到君臨四海的感覺了嗎?”劉秀回頭,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飄來一位白髯飄飄,身披鶴氅的老者。忙深施一禮,問道:“老人家是何方高人,怎麼認識在下?”老者哈哈一笑:“我乃火德真君是也,前世乃是你先祖劉邦。”劉秀又驚又喜,慌忙行跪拜大禮。
“原來是皇祖駕到,晚輩有眼無珠。”火德真君搖首說:“不必如此,二百八十年前,我是你先祖,如今位列仙班,與你劉氏無幹。”劉秀愕然,但依然恭敬地說:“仙長有何指教?”火德真君說:“當年你高祖劉邦許諾蟒神平地(帝)還命,所以漢室中斷。如今諾言兌現,蟒神歸位,漢皇複興,你當受命,承繼漢祚。 ”劉秀欣喜不已,卻又擔憂地說:“如今長安劉聖公乃帝皇之胄,可承漢運,仙長緣何讓我繼承?”“非也,劉聖公乃綠林草莽所立,不是天命所歸,聖公驅莽,文叔承漢,此為天道。你要好自為之。”火德真君說完,飄然逃去。
“仙長且慢!”劉秀還想仔細詢問,忽覺身體往下跌落,駭然大驚,一聲大呼,翻身坐起,卻是南柯一夢。
“天命所歸?可是上天為什麼不顯讖符於天下?”他精神振奮,自言自語道。
諸將見劉秀閉門不出,托辭即尊位,皆有怨言,議論紛紛。這時,騎孟津將軍馮異接到,耿弇等圍住馮異,欣喜道:“孟津將軍來得正是時候,蕭王不肯即尊位,我等正無計可施。就看你的了。”馮異笑道:“諸位奠急。蕭王眾望所歸,帝室之胄,當受天命。請與我共人勸諫,不愁大王不答應。”諸將精神振奮,便跟隨馮異來到劉秀臥室門外,跪地齊呼:“請大王坐帳,我等有要事啟稟。”劉秀聞聽,隻得開門,看見馮異跪在最前麵,不悅地說:“孟津將軍私離軍地,倘若河內有失,我一定按軍法從事。”馮異辯解道:“大王放心,軍中事務屬下已安排妥當,河內有子翼鎮守,萬無一失。何況,屬下前來,雖然沒有大王之命,卻是諸將所請。大王若要治罪,需先治諸將之罪。”耿純代表諸將進言說:“不錯,正是我等請來盂津將軍,共同勸諫大王。大王若要治罪,我等甘願受罪。”劉秀掃視諸將,但見人人臉上都有不滿之色,不敢責怪,隻得道:“諸位請起,我馬上升帳。”邟城衙署門外,鼙鼓擂響三聲,蕭王升帳,諸將披掛整齊,魚貫而人:排列兩側。劉秀正中龍虎堂前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