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君臨天下(2 / 3)

孟津將軍馮異上前稟命:“長安內亂,三王反叛,更始必敗,漢室危死。欲保高祖帝室宗祠,惟仗大王。大王宜從眾議,上為社稷,下為百姓。”劉秀想起夢中情景,悠悠道:“諸將屢有所請,我何嚐不知眾意。但是我常做惡夢,至今尚覺心悸,恐帝位不易居。”馮異道:“天命所歸,大王所以心動。醒後心悸,是大王行為慎重,欲治天下的征兆。”劉秀仍疑慮說:“天命所歸,可是天命何在?上天無讖符降示,我豈敢竊居天命?”馮異與諸將愕然,方知劉秀辭不就位的顧慮所在。是啊,上天沒有符命降下,一向行為謹慎的蕭王豈敢居尊?可是,上天的符命到哪兒去找。大家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這時,一名稗將趨步而進,向劉秀施禮道:“啟稟大王,有一位名叫強華的儒生,自稱是大王的故人,特地從關中前來,求見大王。”劉秀聞聽,驚喜道:“強華,我在長安遊學時的同窗,共寢一榻。諸將請隨我出迎。”諸將一聽,都有不滿之意。一個儒生有多少才能,竟勞蕭王親自出迎。但見劉秀已起身出迎,隻好尾隨而出。

劉秀步出門外,見門口站著一個白袍高冠的儒生,果然是強華。疾步上前,抱腕施禮道:“果然是舊日同窗到了。強賢弟,還記得當年共追秦羅敷嗎?”強華臉上一紅,想不到位至蕭王之尊的劉秀還是那麼風趣近人,便靦腆笑道:“小弟時運不濟,秦姑娘沒追到,落魄長安。不如劉兄如今眾望所歸,當主天下。 ”劉秀道:“舊事不提也罷,請入大帳細談。 ”強華跟隨進了大帳,與諸將相見落座。寒暄數語,劉秀詢問來意。強華道:“強某得一讖符,特地自關中趕來,獻於大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黃帛軸,起身離座雙手呈上。劉秀接過,見帛軸上寫著《赤伏符》三個大字,心中驚異。展開細看,但見篆文書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生。

劉秀驚訝地向強華道:“此物從何而來,文中何意?”強華正容答道:“此物乃讖緯名家相傳,輾轉至某手。漢尚火德,赤為火色,伏有藏意,故日《赤伏符》。自高祖斬白蛇起兵,至今計二百八十年,正與四七相合。四七之際火為主,火德複興。中興之主,當為大王,請大王勿疑,早即尊位,以定人心。”劉秀笑道:“此言可信?強華為諸將做說客罷了!”強華跪地拜道:“讖文相傳,天命所歸,強華豈敢編造!新莽時,王莽國師公劉歆就得此讖文,還依據讖文改名劉秀,在王莽將滅時,陰謀發動政變奪取帝位。但被王莽識破,威逼自殺。”將軍鄧晨也插言說:“當年在新野,我與大王共赴穰人蔡少公府宴。精通讖緯的蔡少公也談及此讖文,並言:劉秀當為天子。大王當時應聲說:‘說不定就是我呢!’如今看來,天命所歸,果然是大王無疑,請大王不要再猶豫了。”劉秀沉思不應。

馮異與諸將乘機上表。表曰:受命之符,人應為天,萬裏合信,不議同情,周之白魚,曷足比焉?今上無天子,海內淆亂,符瑞之應,昭然卓聞,宜答天神,以塞眾望。

劉秀閱罷表文,肅然而立,感喟道:“孔子曰:‘畏懼天命,畏懼大人,畏懼聖人之言。’天命如此,我不敢婉拒。擇日受命,以謝上天! ”“萬歲……”諸將見蕭王依議,歡呼雀躍。強華卻上前,說:“天命已致大王,強華該告辭了。”劉秀執意挽留,說:“我將受天命,欲治理天下,正需賢弟相助,請留軍中。”強華辭謝說:“大王知道我習學讖緯之術,於治國理政一竅不通,留之無益,不如省去一份俸祿。”劉秀與諸將聞聽,無不肅然起敬。強華千裏奔來,竟是不為富貴。讖緯家如此,真是難能可貴。

挽留不住,強華告辭而去。

公元 25年六月初六,天清氣爽,風和日麗,部城南千秋亭下築起了六丈高的壇場。壇場壘疊三層,在五棵古柏的掩映下,依然聳立。

壇場周圍,旌旗飄飄,漢軍將士排列整齊,盔甲鮮明,戈矛如林,肅然等待一個莊嚴時刻的到來。

吉時已到,有司朗聲高呼:“恭請蕭王登壇受命!”鍾鼓鳴響,黃門鼓吹奏起莊嚴的樂曲,同時,火把點燃,濃煙滾滾而起。

斧鉞儀仗開道,羽林軍殿後,劉秀頭戴帝冕,身著龍袍,乘坐敞篷禦車,由諸將擁戴著來到千秋亭下。然後,下禦車緩步登上壇場的頂層,麵色莊重,威然站立在繡著鬥大的“汝”字的紅色大纛旗下。

登基大典開始,在莊嚴的樂曲中,隨著有司高呼,劉秀上祭蒼天,焚香叩頭,祭水、火、雷、風、山、澤六宗,望祭諸神。有司高聲宣讀祝文:皇天上帝,後土神祗,眷顧隆命,屬秀黎元,為人父母,秀不敢當。群下百群,不謀同辭,成曰:“王莽篡位,秀發愫興,破王尋、王邑於昆陽,誅王郎、銅馬於河北,平定天下,海內蒙恩。上當天地之心,下為之之所歸。”讖記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秀獲固辭,至於再,至於三。群不僉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

祭祀禮畢,劉秀在禦座上端坐。南麵稱尊,接受諸將朝賀。改元建武,宣布大赦天下。改都城為高城。

高城一時成為曆史的亮點,被稱為漢室中興之君的光武帝劉秀從這裏登上帝位,名正言順地與更始帝展開爭奪天下的戰爭。

登基大典結束,光武帝劉秀從千秋亭回鸞城中,還沒來得及換下帝冕龍袍。隻見一名侍女跑過來,未及施禮,便喜洋洋地道:“稟大王,啊,不,稟萬歲爺,夫人生了。”光武帝沒明白過來:“生了什麼?”“當然是龍子嘍!”劉秀驚喜道:“夫人真的生了,我有兒子啦!”來不及重新係好龍袍,便大步奔出門外。

侍女奔跑帶路,剛到郭夫人居室門外,就聽見嬰兒洪亮的啼哭聲。光武帝興奮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三步並作兩步,徑直來到內帳,急不可待地問:“孩子在哪兒?”侍女引領他進了產房。郭夫人剛剛順利地生下一個健壯的男孩,臉色蒼白,疲憊地躺在床榻上。床頭前,新生兒踢蹬著小腿,在“哇哇”啼哭。

光武帝看見嬰兒,來不及安慰郭夫人,便上前抱起嬰兒,樂嗬嗬地笑道:“好乖乖,莫哭,你是我的兒子,劉文叔的兒子!”嬰兒哭聲竟戛然而止,一對黑豆似的眼睛盯著父親看,好像父子認識多年似的。

接生婆上前磕頭道:“大王登極之時,喜得龍子,真是雙喜臨門啊!”眾侍女也齊聲說:“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光武帝心花怒放,一改往日節儉的作風,爽朗地說:“都起來,每人賞銀二十兩。”眾人喜得連連謝恩。劉秀抱著兒子親個沒夠,短粗的胡子紮得孩子又啼哭起來。郭聖通嗔怪說:“看你,把孩子嚇壞了,快交給奶媽吧!”劉秀這才罷休,把嬰兒交給剛剛找來的奶媽,叮囑小心喂養。奶媽諾諾連聲,接過孩子。

光武帝轉過身來,拉著郭夫人的手,感激地說:“夫人為我生下龍子,大功一件。”郭聖通嗔怒道:“原來陛下隻在意龍子,全不憐惜臣妾。”光武帝方知失言,忙向夫人告罪。

“是我之過,夫人受苦了。”郭聖通轉怒為笑,掙紮著欲起身。

“陛下今日登基稱尊,臣妾理當拜賀,行君臣大禮。”光武帝慌忙阻止道:“快躺下,夫人生下龍子就是最好的賀禮,我該向你拜謝才是。”郭聖通剛剛生產,虛弱的身子如何起得來,隻得躺下,因見劉秀身上的龍袍,笑道:“夫君如今已是漢室天子,該稱朕才是。 ”“對,該稱朕,朕還不習慣呢。不過,此為內室,不必拘禮。”郭聖通又道:“陛下剛剛即位,諸事待舉,一定很忙。難得來看望臣妾母子。臣妾無所求,隻請陛下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對,應該取個名字了。 ”光武帝略一思索脫口而出,說,“朕就取‘強’字,名劉強,夫人以為如何?”郭聖通嬌笑道:“‘強’何意?不僅僅是希望孩子長大強壯吧! ”“當然不是。不僅祝願他生來強壯,還有更深的意義。自昭帝以來,宗室積弱,宦官、外戚專權,才有王莽篡漢自立的結果。強兒為朕之子,將來若承繼大統,一定要振興漢室才行。”郭聖通聞聽,美目放光,欣喜道:“陛下要強兒將來承繼大統嗎?”光武帝望見她迫切而興奮目光,恍然一驚,自覺失言。自己才三十一歲,以後一定有很多的妃嬪,還會有龍子降生,孰優孰劣,可當大任,如今還言之過早。尤其是陰麗華,真心相愛,新婚不久即訣別至今,那份牽腸掛肚的愛,是對其他女人所沒有的。也許將來陰麗華也會生下龍子。他該如何麵對呢?郭聖通見劉秀沉默不語,明白他在想著遠在南陽的陰麗華,心裏不快,但還是含笑道:“陛下不必為難,臣妾不會認真。不過,臣妾勸陛下以後不要隨便許諾他人。天子金口玉言,不可更改。”光武帝聽出譏諷之意,淡然一笑道:“朕雖然即位,但海內淆亂,天下未定,一切還言之過早。軍中要務繁多,朕要回去了,夫人多保重! ”“臣妾恭送陛下!”郭聖通話沒說完,發現光武帝已走出門外。

新君登極,喜得龍子,雙喜臨門。漢軍營中,喜氣洋洋,諸將奔走相賀。但是,大家最關注的還是光武帝如何設置宦爵,尤其是大司馬、大司室、三司徒三公之職。雖然沒有人明說,但人人都在度才量德。

光武帝登基,政治影響迅速擴大。駐守潁川的更始平狄將軍孫成率部五萬前來歸降,孫成為漢室舊臣之後,因不滿王莽而家道中落,孫成於是聚兵反莽,屢敗莽軍,後歸降更始帝,因見長安必敗,光武登基,所以歸降高城。

光武帝召見孫成,問起治國用兵之道。孫成熟讀兵法,通曉治國之道,應答起來,侃侃而談。光武帝覺得是個人才,遂有以孫成為大司馬之意。

消息傳出,諸將交頭接耳,私議紛紛,都不服氣。尤其漁陰、上穀將領,自恃有功,時有怨憤之言。

馮異暗暗吃驚,獨自入見光武帝,問道:“臣聽說陛下欲以平狄將軍孫成為大司馬,真有其事麼?”光武帝答道:“平狄將軍有治國統兵之才,朕確有此意,孟津將軍,有何不妥嗎?”“陛下一向知人善任,臣深為欽佩。但平狄將軍剛剛歸降,無凡寸之功,若委以大司馬重任,恐諸將不服。”光武帝笑道:“朕也想到這一點了。孟津將軍聽到什麼了?”馮異直言說:“將士們得知陛下之意,皆不服氣,時有怨憤之言。”光武帝不悅,說:“朕為天子,難道不可以委任臣下?”馮異直言勸諫道:“不然。諸將一心跟隨陛下,為輔助漢室屢立戰功,陛下宜加意籠絡,以服眾心。若為大司馬之職而使眾心離散,實為不智。”光武帝點點頭說:“你以為,諸將之中,誰可為大司馬?”馮異笑道:“陛下一人尚難決斷,何況為臣?臣以為陛下可以下詔,令群臣舉可為大司馬之人,以示公正,安撫眾心。”光武帝采納馮異之言,當即下詔。他原想以孫成為大司馬,固然是因他有,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借孫成之才,平抑北州諸將的權勢。開國之君,慮事在先,隻是不得如意。

群臣上表,所舉惟有吳漢與景丹,這兩位都是北州猛將。吳漢為漁陽突騎主將,景丹為上穀主將。兩人平王部,擊銅馬,蕩河北,可謂戰功赫赫。光武帝也想過這兩個人選,但總覺得他們打仗還行,若論治國理政,則不敢恭維,尤其吳漢,性情暴烈。所部兵馬軍紀不嚴,時有侵暴吏民的事情發生。但群臣一致推舉,皇帝也不便再說什麼,劉秀升朝,當眾宣布說:“吳將軍自發漁陽兵,建大策之勳,又有誅苗曾、平謝躬之功。而景將軍為北州猛將,功勞亦大。舊製驃騎將軍官與大司馬相同。今以吳漢為大司馬,王梁為大司空,鄧禹為大司徒,景丹為驃騎將軍,耿弇為建威大將軍,蓋延為虎牙大將軍,朱祐為建義大將軍,杜茂為大將軍。”其餘諸將,吏士皆賜官位。群臣山呼萬歲,齊聲拜謝。

鄧禹遠在長安戰場,無法受封。光武帝派遣奉車都尉持節捧詔,前往鄧禹軍營,宣詔策封:製詔前將軍鄧禹:深執忠孝,與朕謀籌帷幄,決勝千裏。孔子曰:“自吾有四,門人日親。”斬破將破軍,平定山西,功效尤著。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作司徒,敬敷五教,五教在寬。今遣奉車都尉授印綬,封為讚侯,食邑萬戶。敬之哉!鄧禹接詔,麵向高城,口呼“萬歲”,拜謝皇恩,受大司徒之職。

光武帝登極,封拜群臣。東漢政權建立,但四海紛亂,統一天下還要有一段艱難的路程。

群臣上表,以為高城偏僻,非久留之地,帝駕宜南行,以利征伐。光武帝允準,於是大軍起程南去。

行至懷地,途中歇息,時值初秋,天氣炎熱。陰涼的樹蔭下,光武帝召集吳漢、馮異、耿弇等主要將領圍坐在地圖旁,共議軍情。馮異分析天下形勢說:“陛下雖即尊位,但僅擁有河北、河內之地。天下紛亂,愈演愈甚。公孫述逆天而行,妄稱天子;梁王劉永也有稱帝的野心,頻頻與東海王董憲、齊地梟雄張步來往。隗囂逃歸天水,割據隴西;竇融則招集酒泉、金城、敦煌、武威、張掖五郡太守,於河西擁兵自守;安定三水的蘆芳不但廣結豪傑,還與北地匈奴來往頻繁。與我軍相距最近是洛陽和長安之敵,即更始軍與赤眉軍,我軍的主要戰略方向是爭奪關中。”光武帝點頭說:“馮將軍言之有理,我軍下一步的行動是全力爭奪關中。擁有關中,才是天下之本。目前,長安內亂,赤眉西逼,更始必敗,我們的主要敵手將會是數百萬赤眉軍。諸卿都知道,赤眉軍本是反莽的義軍,但王莽已滅,這支人馬就淪落為危及漢室,動亂天下的禍患,不除之,漢室複興隻是一句空話。但是赤眉軍眾至百萬,勢力強大,非銅馬、大彤等賊寇可比。對付它不但要有強大的武力做後盾,更要靠正確戰略戰術。論兵力,我軍不多赤眉,所以,打起仗要多用腦筋。”劉秀侃侃而談,又道:“長安,赤眉軍誌在必得。我軍為避其鋒芒,可暫不與之爭。但鄧禹軍必須進入夏陽,逼近長安,作出進攻的姿態,以牽製進入長安的赤眉軍。而我軍進攻的重點是這裏。”光武帝的龍拳重重落在畫著紅圈的“洛陽”二字,目光炯炯地說:“占據洛陽,切斷赤眉軍出關的道路,使其勢力得不到蔓延,是最終消滅這支勁敵的關鍵。而且,還可以彈壓關東,威逼河北。更始遷都長安,使東方局麵難以控製,帝命不得出關,前車之轍,不可不慎。 ”馮異、吳漢、耿弇等將聞聽,無不欽佩光武帝慮事周詳,謀略過人,齊聲歎道:“陛下聖明,臣等不及,願惟命是從。”光武帝接過侍從遞過的絹帕,擦幹額上的汗水,謙遜地一笑,說:“運籌帷幄之中,但具體的戰略實施還需諸將的努力,甚至一場小小的戰鬥,都要機動靈活,將士們才是最了不起的英雄。 ”計議已定,光武帝分遣諸將。命突騎將軍王豐率兩萬突騎悄悄潛至河東,增援鄧禹。令建威將軍耿弇率強弩將軍陳俊駐防五津社,防備滎陽以東之敵,扼守要塞,阻擋更始帝可能援助洛陽的援軍,使大司馬吳漢率建義大將軍朱祐、廷尉岑彭、執金吾賈複、揚化將軍堅鐔、右將軍萬修、驍騎將軍劉植、積射將軍侯進以及馮異、祭遵、王霸等十一位將軍圍攻洛陽的朱鮪。

分派已畢,諸將秉命,各自引兵而去。光武帝在懷地祭祀社稷高祖,然後,引軍南行,向河陽進發,一路上,漢軍軍威嚴整,秋毫無犯,吏民簞食壺漿相迎,爭看新天子的風采。

光武帝即位,統帥又被拜為大司徒,占取河東的鄧禹軍上下振奮,將士們歡喜不已。這時,王豐率兩萬突騎精兵悄然增援。鄧禹迎王豐進入內帳,高興地說:“有突騎精兵相助,我軍如虎添翼!”即命全軍飽餐之後,渡過汾陰河,向西進入夏陽,將近衙縣,忽有探馬馳報:“稟將軍,前方三十裏處發現大批長安兵馬,正向我軍撲來。”鄧禹勒馬問道:“大概有多少兵馬?主將是誰?”“約有十餘萬,主將為中郎將左輔都尉公乘歙,其中還有左馮翊的兵馬。 ”鄧禹沉思著:“我軍不過八萬之眾,如果力敵,即便獲勝,也會傷了元氣,不如避其鋒芒,伺機進攻。 ”王豐不依為然,笑道:“兵不在眾,而在於精,有我突騎精兵,何憂區區十萬之敵。大司徒大可放心進攻,到時候,我突騎突然殺出,準保讓來敵魂飛魄散。”鄧禹大喜,依王豐之言,傳令疾進,迎戰公乘歙。漢軍銳氣正旺,聞命爭相向前,推進十幾裏地,果然與公乘歙軍相遇,兩軍短兵相搏,廝殺一個多時辰,不見勝負。這時,漢軍陣中突然鼙鼓擂響,埋伏在中軍陣中的兩萬突騎突然殺出,在公乘歙軍中橫衝直撞,馬踏刀砍,銳不可擋。頃刻間,長安兵馬傷之遍地,其餘驚恐變色,倉惶後退。公乘歙呼喝不住,被敗軍裹挾著向後退。鄧禹乘勢揮師追殺,長安兵馬或逃或降,頑抗者戰死。鄧禹一口氣追殺五十裏,占有了夏陽,直逼長安。

洛陽戰場上,大司馬吳漢會合原馮異與寇恂的河內兵馬,十一名驍勇將軍把洛陽團團圍住,輪番攻打。寇恂則留在河內,專心致誌為夏陽、河陽、洛陽三處軍馬籌集軍糧輜重,確保後勤供應。

駐守洛陽的朱鮪見光武帝集中兵力進攻,自知不敵,不敢出戰,隻命將士據城死守,一邊派出使者,向長安告急。

中原大地,群雄逐鹿。兩個戰場 ——洛陽、長安,三種力量 ——赤眉軍、光武帝軍、更始帝軍,三個皇帝——劉盆、劉秀、劉玄。

夏陽、洛陽的告急諜報如雪片飛到長安城外更始帝的行宮。劉玄正與趙萌全力進攻據守長安的王匡、張卬“耿弇等叛將。無奈。王匡、張卬“耿弇合兵,憑借堅固的城池,居高臨下,一次又一次打退右大司馬趙萌的進攻。更始帝心急如焚,看完告急文書更是焦頭爛額,趕緊把趙萌從前線召集來,將告急文書送到他麵前,著急地說:“夏陽已失,洛陽告急,朕在堅城之下,進退無路,如何是好?”趙萌也是急得火燒眉毛似的,但是,他已經盡力而為了,麵對危機的形勢,他也無回天之力了,隻得歎息道:“事已至此,臣也無能為力了!”更始帝大失所望,但也不忍心再責怪趙萌,沉思半晌,方道:“赤眉勢大,劉秀強盛,朕無力驅敵,眼下惟有趕走王匡、張卬“耿弇兩個叛賊,重回長安城中,憑借堅固的城池,尚可抵敵一時,朕以為召回掫邑的丞相李鬆,共攻長安,必能成功。”趙萌吃驚地道:“新豐空虛,如果再召回撅邑的駐軍,長安門戶大開,赤眉勢必乘虛而入……”“顧不得這麼多了。”更始帝沮喪地說,“長安奪不回來,守住門戶又有何益?王匡、張卬“耿弇兩個叛賊,毀我社稷!”趙萌想想也對,隻得點頭道:“請陛下擬旨,臣即刻派人去掫邑調兵。”使者馳往掫邑,宣示更始帝詔旨。駐守掫邑的李鬆隻得兵發長安,與趙萌一同進攻王匡、張卬“耿弇。王匡、張卬“耿弇因趙萌屢敗輕敵。引軍出戰,雙方展開一場廝殺。李鬆督兵切斷王匡、張卬“耿弇回城之道路,趙萌則率兵攻城。王匡、張卬“耿弇抵敵不住,大敗而逃。長安城中叛軍見主將敗逃,軍心離散,無心抵抗,開城迎接趙萌的兵馬。

更始帝終於回到長安。前後不過兩個月,帝都因戰亂滿目瘡痍。慘不忍睹。未央宮被張卬“耿弇叛軍火焚,殘缺不全。劉玄與趙皇後看見往日尋歡作樂的地方竟變成如此慘狀,悲泣一陣隻好遷徙長信宮居住。

與失魂落魄、焦頭爛額、忙於內訌、忙於火並的更始帝相反,即位不久的光武帝劉秀卻在招諭遠近,求訪賢才。

漢宗室劉茂,自稱厭新將軍(當然是不滿王莽新朝的人),曾在河南郡的宗、密兩縣之間聚兵抗擊過王郎,攻下潁川、汶南,擁兵十餘萬人。聞聽光武帝登大位,領兵前來歸降。

光武帝進駐河陽,在行宮召見劉茂,劉茂拜賀稱臣。劉秀封其為中山王,褒獎忠義後,詢問道:“朕聽說前密縣令卓茂愛民如子,頗有政聲,劉卿久在密縣,必知細情,請具告朕。 ”劉茂聞聽,滿麵驚喜,說:“陛下也聽說卓茂之名?卓茂,字子康,南陽宛人。元帝時遊學長安,以儒學舉為侍郎給事黃門,遷為密縣令,為政期間,教化大行,路不拾遺。王莽執政時,升卓茂為京都丞,調往京都,密縣老少皆涕泣相送。王莽居攝,卓茂看出奸臣竊命,便以病求歸,不願作篡權者的官吏。更始帝曾以卓茂為侍中祭酒。卓茂知其政化,以年老乞歸故裏。”光武帝聞聽,感歎道:“卓茂,真千古義士。如果天下吏士都像他這樣,奸臣何能竊命,漢室何以不興。劉卿既知卓茂,朕就遣你為使,奉詔禮聘,公車征召卓茂來河陽,以便朕隨時請教。”劉茂深為感動。

“陛下思賢若渴,臣敢不效力。”光武帝親筆作詔,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故武王誅紂,封比幹之墓,表商容之間。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戶。賜幾杖車馬,衣一襲,絮五百斤。

劉茂奉詔前往,數日返還,引白發飄飄的卓茂來河陽謁見。光武帝劉秀下殿相迎,執手賜座,謙恭地說:“老人家乃儒學之士,為政曆年,百姓擁戴,朕初臨天下,不知所以,很多事都要仰仗您。”卓茂拈須笑道:“陛下經營河北,頗得人望,吏士歸心,可見是有為之君,老朽自然樂於效命。無奈年愈七十,失眠健戽,難以治事,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老朽有一言勸諫陛下。”光武帝有些失望,但還是急切地問道:“老人家有何金玉良言,朕洗耳恭聽。 ”“馬上得天下,但不能馬上治天下。治理天下需用儒士,倡導儒學。教化大行,天下太平。今陛下稱尊,但天下紛亂,尚未一統。陛下可在統一天下時,亦征伐,亦施政。攻取之地施仁政,倡儒學,懷附人心。一條寬柔的政策有時勝過十萬雄兵,會有力地推進統一天下的進程。”光武帝聞聽,龍顏大悅,感歎道:“果真是金玉良言,朕一定依言而行,多謝老人家指教。”卓茂謙恭地施禮告辭,光武帝不便強留,當即厚賜金銀財物,命人護送卓茂回鄉,頤養天年。

與卓茂同縣的紮休、陳留郡的蔡勳、安眾縣的劉宣、楚國的龔勝、上黨郡的鮑宣,六人同心,不仕新莽,名重當時,光武帝封卓茂為太傅之後,即賜穀旌表孔休、蔡勳的子孫,襲封劉宣安眾侯爵位,升遷龔勝之子龔賜為上穀太守,重鮑宣。

光武帝聽從卓茂之言,一邊指揮夏陽、洛陽的戰爭,一邊頒詔大赦天下,施行寬柔之政招賢用才。甚至對當時地位最為卑賤的奴婢也頒布了一條詔令,詔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殺其奴婢,不得減罪。

把奴婢也當作人,這是前代帝王都沒做到的。僅此詔令,足以熨暖人心。盡管隻能在光武帝的占領區內實行,而且實施的程度也極有限,但光武帝的政治影響力迅速擴大,將士吏民凝聚在自己周圍。

大司馬吳漢率大兵圍洛陽,大司徒鄧禹屯兵夏陽,光武帝駐軍河陽,三處兵馬需要大批軍糧。這一切軍需供應均由河內所出,河內太守寇恂多方籌集,統籌安排,以輦車驪駕運輸,軍糧源源不斷地送至各軍,保證了後勤的供應,有力地支持了戰爭的順利進行。光武帝深知寇恂之功,數次策書勞問,以蕭何比寇恂,備加褒獎。

忽一日,寇恂上表,言身體多病,不能料理太守事,請求辭去河內太守之職。光武帝吃了一驚。洛陽、夏陽正在激戰,萬一軍糧出了差錯,豈不誤了軍機大事!當即策書慰問,並遣禦醫攜良藥去河內為寇恂治病。但不久,寇恂又上表,言病體如故,堅持辭去太守職務。

光武帝放心不下。隻好放下手上的公務,移駕河內,親自探視寇恂。

寇恂沒想到天子親臨,慌忙率侄兒寇張、外甥穀崇等吏士出城迎駕。光武帝見寇恂紅光滿麵,全無病態,心中釋然,一進衙署,便傳來禦醫,怒斥道:“爾等身為禦醫,精通醫道,竟不能治寇卿心病。留之何用?來呀,給朕推出去斬首,以儆天下庸醫。”禦醫想不到禍從天降,嚇得臉色煞白,“撲通”跪倒,連連求饒道:“陛下饒命,臣冤枉啊! ”“你有何冤?”“臣為寇大人診治,沒發現大人有異常病情,何以診治!”光武帝輕笑說:“寇卿多言不適,你卻說沒病,難道寇卿故意裝病不成?殺!”兩邊的羽林軍不由分說,拖起禦醫就往外走,禦醫大呼求饒。

剛到門外,寇恂就忍不住了,上前道:“陛下刀下留人。臣病體已愈,禦醫有功無罪。”光武帝轉怒為笑,傳命赦免禦醫,問寇恂說:“寇卿既已病愈,自然可以料理太守之事!”寇恂跪地不起。

“諸將皆在前線立功,獨臣在河內,做些瑣煩之事,因而鬱悶成疾。臣請從軍征戰,請陛下恩準!”“不可!”光武帝斷然拒絕,語重心長地說,“河內要郡,為各路軍馬的總後方,非寇卿無人能擔此重任。供應軍需,怎可說是煩瑣之事?寇卿不能離開河內,河內需要寇卿。”寇恂堅辭固請,說:“陛下若不答應,臣就永遠跪地不起!”光武帝就是不允,極有耐心地說:“朕不問國事,不吃不喝,在此陪你,如何?”寇恂不敢堅持,隻得退讓,說:“陛下不允臣從征,請讓寇張、穀崇隨駕從征,以遂臣願。”光武帝笑道:“子翼之心,朕自知之,寇張、穀崇聽旨!”寇張、穀崇不知所措,慌忙跪拜道:“小民在! ”“朕封你二人為偏將軍,即日率突騎精兵從征。”冠張、穀崇年輕勇武,曾在溫邑之戰中大敗朱鮪部將賈強。

聞聽帝命,無不歡喜,慌忙磕頭謝恩。

光武帝對寇恂笑道:“隻要寇卿留任河內,有什麼要求,朕無不答應。”寇恂感動不已,涕泣謝罪說:“臣罪該萬死!願以死效命!”光武帝親手相扶,親切地說:“朕不希望你以死效命,朕要人以智效命。非君之智,何能禦河內。”光武帝回鸞,寇恂恭送出城,反複叮囑寇張、穀崇要殺敵報國,報效君恩。

一路上,寇張、穀崇伴駕左右。光武帝相待友善,親切詢問河內的政情、民情。寇張心直口快,向光武帝說道:“陛下可知寇大人為何堅辭固請嗎?”光武帝故作不知,問道:“為什麼?”“太守府門生董崇為太守親信,勸諫太守說:‘陛下新即位,四方未定。而君侯此時占據大都,內得人心,外破蘇茂,威震鄰敵,功名卓著。但功名卓著之日,也是奸人側目怨禍之時。從前蕭酂侯守關中,鮑生進言,說高祖暴衣露蓋,論酂侯之功,有疑忌之心。勸蕭酂侯遣子孫昆弟善戰者從征。蕭何感悟其言,高祖龍心大悅。今陛下喻太守為蕭何,而太守所用將領都是宗族昆弟。太守當以前人為鏡戒。’太守以為有理,遂有稱病固辭之請。”光武帝歎道:“古來功臣權大易遭疑忌,寇卿之心,朕早知之,所以親臨河內,釋其疑慮。二位隻管用心殺敵,朕決不會冷了忠臣之心。”寇張、穀崇深受感動,紛紛表示願以死效命,報天子知遇之恩。

有寇恂坐鎮河內,保障軍需供應。光武帝無後顧之憂,督令吳漢率十一位將軍日夜圍攻洛陽。朱鮪憑借城池堅固,糧草充足,拚死拒守。洛陽殺聲陣陣,煙塵滾滾。城外的殺不進去,城裏的不敢出戰,雙方膠狀式地對峙著。

長安,徙居長信宮的更始帝麵對赤眉軍和光武帝軍的進攻,完全喪失了信心。索性不理朝事,隻顧飲酒取樂。趙皇後原以為坐穩皇後的位子,便可以永遠享受榮華富貴。見更始帝如此。忍不住出語譏諷道:“同是高祖之後,你稱尊在先,掌有天下玉璽。竟落得如秋後的知了,一天天地沒了聲響。瞧瞧劉秀,以河北之地稱霸天下,如日中天。你能甘心麼?”更始帝飲幹一觥酒,斜乜著眼睛,苦笑道:“婦人之見,你懂個屁。文叔身邊,謀臣勇將雲集,何業不興。我呢,不過掛個天子之名。郡臣皆為草莽之輩,誰把天子當回事,誰以輔助漢室為誌。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當這個皇帝。”趙皇後吃驚道:“怎麼,如今後悔了?當初你為爭奪皇位不惜殺死劉、壓製劉秀……”劉玄內心一陣刺痛,突然暴怒吼道:“滾!朕不想看到你。”“啊,看不出你也長脾氣。 ”趙皇後從沒見過更始帝發這麼大火,真的有些害怕了,嘟囔了一句,趕緊離開了。

劉玄自顧飲酒,喝得半醉時,忽有小黃門進來稟奏。

“啟奏陛下……”劉玄不等他開口,揮手喝斥道:“滾!我不是皇帝,什麼事別跟我說。”黃門隻好咽下後半句話,倉惶退出。

劉玄繼續飲酒,忽聽門外有人大聲叫道:“陛下何故連臣也不肯見?”更始帝聽出是劉賜的聲音,抬頭一看,果然是宛王劉賜,忙搖晃著身子站起來,含淚道:“王兄,你怎麼來了?”劉賜上前施禮,難過地說:“臣在南陽,得知長安危困,放心不下,所以前來看望陛下。”更始帝握著劉賜的手,感激地說:“群臣此時躲的躲,逃的逃,惟有王兄還惦記著朕!”劉賜安慰道:“陛下放心,臣此來就是為保護陛下,與赤眉賊寇誓死血戰。”更始帝命人賜座,兩人對麵而坐,劉玄親自為劉賜斟滿一觥酒,說:“王兄之心,朕自知之。不過,大廈將傾,非王兄之力能挽回。朕有一件極重要的事要托付王兄,所以,先敬王兄一觥。”劉賜慌忙起身,按住更始帝的手。

“陛下何故如此?為君分憂,是臣之職責,何言拜托?陛下隻管吩咐,臣願以死效命。 ”更始帝點點頭。向貼身內侍吩咐道:“來呀,去後宮把兩位皇子帶來。”內侍遵命而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名奶媽各抱著一個男孩進來。兩個孩子均為韓夫人所生,長者五歲,名劉求,少者三歲名劉鯉,都是劉玄的兒子。韓夫人被趙夫人害死之後,更始帝多次向趙萌求情,並以辭去尊位相挾,才保住兩個孩子的性命。

劉求、劉鯉因長期不得與父親相見,見到劉玄,直往奶媽身後躲。更始帝淚落如珠,痛苦無言,劉賜也難過地直流淚。

劉玄隻好命奶媽帶孩子退,羞愧地說:“朕無能,妻小尚無力保全,何況漢室。文叔稱尊鄗南,複高祖之業,振興漢室,惟仗文叔。”劉賜見他說出這種話,便毫不掩飾地勸說道:“陛下何不棄氏安歸附文叔,與赤眉賊寇一塊勝負,上可保高祖之業,下可保身家性命。”更始帝連連搖頭。

“當年我與綠林諸將謀害伯升兄,文叔豈能容我?再說,諸將也不會容我歸降文叔。王兄昔有舉文叔執節河北,行大司馬事之功。文叔知恩圖報,一定相待友善。我就是要把求兒、鯉兒相托王兄,歸附三兄。但願文叔看在宗室的份上,饒孩子活命。我死也瞑目了。”劉賜點點頭。

“文叔非氣量狹小之人,一定不會為難求兒、鯉兒,隻是,臣此去放心不下陛下。”更始帝苦笑說:“勢已至此,我隻有聽天由命了。王兄速帶求兒、鯉兒逃出長安。不要以我為念。”劉賜含淚搖頭說:“不,臣願留在長安護駕,皇子可由其他人帶走。 ”“孩子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惟有王兄可以托付。”兩人正在爭執不下,忽然一名小黃門神色惶然地奔跑進來,稟道:“不好了,陛下,赤眉賊寇進占高陵,前鋒已抵長安城下。請旨定奪。 ”“什麼?”更始帝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乍聽稟報,還是吃了一驚,“賊寇何以如此神速?快傳趙萌、李鬆共議軍情。 ”“遵旨!”小黃門奔出門外。

相形之下,宛王劉賜鎮定得多,扼腕歎道:“新豐空虛,棷邑無兵,京師門戶洞開,賊寇長驅直入,所以進兵神速。”更始帝忙命奶媽帶求兒、鯉兒過來。父子三人一齊向劉賜施禮。劉玄拭淚道:“王兄,孩子就交給你了。我父子永遠不忘大恩。”劉賜扶起兩個孩子,擁在懷裏,含淚點頭說:“臣一定誓死保護孩子。可是,陛下您……”更始帝揮揮手,哽咽道:“王兄快走。遲了賊寇大軍合圍,恐難出城。”劉賜深施一禮,隻好抱起兩個孩子,含淚離去。

比陽王王匡、淮陽王張卬“耿弇被趙萌、李鬆合兵打敗,逃出長安。這時,赤眉軍進占高陵,樊崇以高陵為大本營,調動大軍,以萬人為一營,共三十營。除少量兵馬留守外,欲用大兵進攻長安。

王匡、張卬“耿弇麵對強敵,進退無路,相議道:“昏君無情,我們便無義。不如歸降赤眉保全性命。”於是,兩人引兵至新豐,殺死趙萌留下的少量守兵,打開關門,迎接樊崇大軍。樊崇令二人仍率舊部,一同進攻長安。王匡、張卬“耿弇為表忠心,也為了向更始帝報複,請命為先鋒,率部直抵長安城下,向東都門發起進攻。

更始帝與趙萌、李鬆共議軍情,趙萌憤然道:“王匡、張卬“耿弇叛逆在先,投賊在後,著實可恨,臣願出城殺此二賊以雪心頭之恨。 ”更始帝也恨得直咬牙。

“若非二賊叛逆,朕何以至此,趙卿務必將其斬首,以謝天下。”趙萌正欲出戰,丞相李鬆勸阻道:“目前長安孤危,軍心動搖。大司馬還是留在城裏督率軍士,保護陛下。臣願出戰,擒此二賊。”更始帝與趙萌覺得有理,同意由李鬆出戰。李鬆披掛上馬,引萬餘將士出東都門迎戰王匡、張卬“耿弇。

王匡見是李鬆出戰,鋼牙緊咬,對張卬“耿弇道:“李鬆可惡,助昏君攻我,不殺此賊,誓不為之。你引軍埋伏,斷其後路,我引李鬆追擊。”張卬“耿弇依計而行,王匡引軍列陣,躍馬揚刀,大罵李鬆道:“昏君無道,惡賊助紂,王匡今日誓必殺進城去,誅無道,殺惡賊,看刀!”李鬆接戰,邊戰邊回罵道:“無恥逆賊,休得猖狂。李某今日必斬賊首,以謝陛下。”兩人刀來戈往,戰馬盤旋,戰不過三十餘合,王匡故作不敵,撥轉馬頭敗走。李鬆豈肯放過,長戈一揮,命令道:“殺!”一馬當先,追殺過去。部下兵馬見主將獲勝,軍心大振,催動坐騎,揮舞兵器,追趕過去。

李鬆一口氣追出二十裏地,忽然驚覺,忙傳令收兵。可是,遲了。身後伏兵四起,喊聲震天,張卬“耿弇率兵殺出。王匡回馬殺來。更始軍大驚,四散奔逃,李鬆呼喝不住,隻得往回衝殺,正遇張卬“耿弇。張卬“耿弇大叫道:“李鬆,你也有今天。速速下馬受縛,與我共擊昏君,可保性命!”李鬆怒罵道:“無恥叛賊,李鬆豈是無信無義之輩?休得多言,拿命來!”揮戈來戰張卬“耿弇,無奈身邊親兵將士俱被衝散,孤身難敵。戰不過十餘合,戰馬中箭倒地,把主人摔落馬下。張卬“耿弇兵將一擁而上,把李鬆生擒。

這時,王匡、張卬“耿弇合兵,追殺李鬆兵馬,斬敵數千人,其餘人馬或逃或降。趙萌聞聽李鬆兵敗被俘,倉惶失色,不敢引兵相救。

更始帝尚不知李鬆兵敗。獨坐長信宮,等候李鬆擒王匡、張卬“耿弇歸來,便誅殺叛賊,以泄心中之憤。這時,小黃門入奏說:“稟陛下,侍郎劉恭請求進見。”劉恭原為赤眉軍樊崇部下,更始帝定都洛陽後,樊崇與二十餘名渠帥攜劉恭進洛陽謁見更始帝,有歸降之意。後因更始帝不作妥善安置。樊崇等人失望,降而複叛,偷偷逃歸老營。綠林、赤眉兩軍的裂縫,再也無法彌合,終於釀成兩大反莽義軍之間的火並。但劉恭卻留在洛陽,因為宗室的身份被更始帝用為侍郎,深受寵信。

更始帝傳旨劉恭進見。但見劉恭雙臂被縛,一進門,便跪倒在地,膝行到更始帝座前,羞愧地說:“臣有罪,請陛下處罰!”更始帝給弄糊塗了,起身離座,問:“愛卿何罪?何故如此?”“臣有大逆之罪,罪當誅滅。請旨處罰! ”“朕知道王匡、張卬“耿弇等人叛逆,與你何幹?”“臣弟盆子被赤眉賊寇擁立為帝,圍攻帝都。臣豈能無幹! ”“劉盆子是你胞弟?”更始帝感到意外,但並無遷怒劉恭之意。

劉恭說:“臣也是剛剛知悉。自知罪重,特來請罪!”更始帝為其忠心感動,雙手相攙,親自解去綁繩,安慰道:“卿有何罪?天下群雄,誰不以我宗室名義謀其私欲。盆子不過無知孩童,為赤眉所用,誠不得已,朕甚憐之。”劉恭固執己見。

“陛下雖寬仁,但臣不敢逃罪,願投獄待罪。 ”“朕已說過卿無罪!”“陛下不治臣罪,何能禦眾,以誅賊寇?請旨降罪,臣願伏法,以謝天下。”更始帝真拿他沒辦法。正不知如何勸說。城門校慰李泛大步走進門來,一見更始帝,哭倒在地說:“陛下,丞相被俘,請速發大兵殺逆賊王匡、張卬“耿弇,以救丞相。”李泛是李鬆胞弟,聞聽兄長被俘,悲痛欲絕,往求趙萌發兵出城救其兄。趙萌堅持據城固守,不敢出城攻王匡、張卬“耿弇。李泛無奈,隻得入宮求更始帝。

更始帝聞聽,驚慌失色。內訌耗損,能征慣戰的大將殺的殺、叛的叛、亡的亡、死的死,李鬆被俘,惟有趙萌拒敵,長安孤城能守得幾天?李泛見皇帝發呆,再一次哀求。更始帝隻得勸慰說:“不是朕不肯救丞相。大司馬所言甚是,長安孤困,賊勢正盛。冒然出城相救,不但救不了丞相,反而損兵折將,墮失軍威。眼下,我軍隻能據城固守。丞相的安危,隻有聽天由命了。”李泛失望,痛哭而去。更始帝再也顧不得劉恭,任其人獄。忙召趙萌共議拒守之策。

王匡、張卬“耿弇得勝回營,推出李鬆,曆數其罪,欲綁縛營門斬首,以泄心中之憤。忽然,有人大叫:“二位將軍刀下留人!”王匡、張卬“耿弇一怔,想不到營中還有人為李鬆說情,卻是部將陳彥。

陳彥本為樊崇部將。王匡、張卬“耿弇歸降,樊崇遣其相助進攻長安。實際上是專門監視王匡、張卬“耿弇的。

王匡陪笑問道:“李鬆屢次與樊大人廝殺,著實可惡,殺之猶難贖其罪,陳將軍何以為敵求情。”陳彥略施一禮,不以為然地說:“不然,李鬆乃更始丞相,非同一般,既被生俘,理應交禦史大夫親自處置,二位將軍不宜擅自作主,將其斬首。”張卬“耿弇不服,欲要發怒,卻被王匡用眼色製止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兩人畏懼樊崇的權勢,不敢不聽陳彥之言。命人把李鬆暫時關押,等候樊崇的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