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時代需要鐵證-讀高耀山小說《煙火人家》(1 / 3)

21世紀五六十年代,以趙樹理為代表的一批寫農村題材的現實主義作家被文學界調侃為"山藥蛋派"。他們的作品都涉及農村生活,再加上他們都喜歡用"土得掉渣"的鄉土語言,這一流派的作品堅持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和口語化的寫作特點,追求生活的真實,反映生活中的矛盾和問題。

最近銀川市文聯推出"文學銀軍叢書"中,文學"老青年"高耀山先生帶著長篇小說《煙火人家》,與一幫文學新青年閃亮登場。高耀山先生是一位本色作家,如果給他的這部小說風格歸類,我以為,還是"山藥蛋派"。文學創作的手法、技巧需要豐富變化,然而,那畢竟是技術範疇,文學還有許多需要堅守的東西,在這一點上,"高老頭"趕不了那個時髦,但我卻欽佩守望者的忠實。

我們常說,藝術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然而,現實主義是"山藥蛋派"的本質特征和靈魂,高耀山的《煙火人家》的最可貴之處在於,他用現實主義的長鏡頭將王原畔這個在現代化進程中幾乎被遺忘了的村莊拉到了我們的眼前。我們發現,中國的農民,至少是西部的農民活得還很辛苦,很艱難。小說真實得讓我們悵惘,讓我們心痛。我之所以能與高先生共鳴,因為他的小說還原了我對鄉土最真實的認識。近年來我寫了一些不成樣子的反映家鄉的散文隨筆,寫完後,自己覺得很頹廢。在全民奔小康、全國上下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大背景下,我的家鄉還是如此凋敝,似乎不符合主旋律。但這是殘書酷的現實,我們不該回避。評論家郎偉先生寫了一本書-《寫作是為時代香作證》,這個題目很好,但是,當下我們許多沒有良知的作家以矯情的、功利的寫作,為我們的時代作著偽證。而高耀山的《煙火人家》不失為時代的鐵證。醉高耀山的小說雖然敘事平淡,但也有衝突,有紛爭,作者不遊移,不粉我飾,直麵鄉土。朱昌平先生在本書序言中說高耀山的小說簡單故事的後震撼力,他強調了"有了文學精神,白描也能出彩"。這便是真實的力量。其實,《煙火人家》震撼之處恰在於真實。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山藥蛋"比真正的"山藥蛋派"作家的作品還要土,還要真。因為時代在變化,社會在進步,半個世紀後的今天,作家在創作時的禁忌比當時要少得多,表達要更自由、更本真。而語言的發展變化又為他的"山藥蛋"注入了新的味道。諺語、俚語、俗語就不說了,直刺時弊的段子文學也出現在他的小說中。

小說粗茶淡飯式的鋪敘,正如王原畔人家充滿人間煙火的平淡與真實。有當官從政的,有外出做生意的、打工的,也有更多的留守者。但是在觀念上卻不時發生著衝突。比如說二元與蘭花的分歧不僅在夫妻感情,更主要的是觀念。一個要在外謀發展,一個故土難離,不動老窩。胡申的妻子在北京當保姆,幹得不錯,常往家裏寄錢,但也有許多在外打工碰壁的,他們回到家中感慨"賣尻子都不給人打工"。離鄉與固守本來就存在著矛盾。

王原畔村並非完全純淨,男盜女娼的事還是沒少,但似乎都不失真實。八元是村中無賴,偷雞摸狗,嫖風打浪。他與耿順子的女人金鳳私通,順子是個懦夫,即使將狗男女捉奸在床也沒脾氣。八元顯得比他還神氣":來,你打我。"(那意思打我一下就算扯平)但順子說:甚至被對方逼到了牆角。

"我不打。"趙華和月紅鬼混被丈夫文瑞堵在床上,因為文瑞那方麵不行,月紅也不理虧,還當麵羞辱他:"你個日囊鬆,有本事你來日弄,老娘就不拉客扯漢了。"我這裏不必對此作任何道德評判,但從中能感覺癡心男女性如烈酒、敢愛敢恨,這是真正的人間煙火。

胡中這個人物是真正的民間評論家,他的嘴有點貧,但小說中對現實社會以及王原畔村的臧否全部由這張貧嘴完成。"現如今家家蓋新房,戶戶有餘糧,還有票子存銀行。土農民身上穿的毛料子,嘴裏吃的肉臊子,屋裏吊的燈泡子,懷裏揣的大票子,行走騎的是鋼豹子(摩托)。"這些反映了部分農民對生活變化的滿足。當然,也有對現實的批判,"機關修得像宮殿,當官的出門坐皇冠,三天兩頭去赴宴,泡妞賭錢是家常飯。一支煙抽掉一斤油,一頓飯吃掉一頭牛,一屁股坐掉一幢樓。"對身邊人物的評判也常常掛在嘴上,對年輕人的行為他也有看不過眼的,比如說對即將奉子完婚的田江的女朋友,他這樣說:"說是個婆娘沒結婚,說是個姑娘刮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