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江剝去最後一個人類的人皮時,我抱臂在胸前,向他飛去一個媚笑:“喂!你可一點都不善良啊!”
我從他幽碧色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火紅色的裙子,寒江微微一笑,天生的貴族氣質:“當然,我從來不夠善良。”
我被慣壞了,向來口無遮攔:“你說,如果姬千雪看見這個樣子的你會怎麼想啊?”
我沒想到總是微笑的寒江會生氣,而且氣得不輕。
寒江一揮手,那張人皮立刻被碎成千萬片,紛紛揚揚落到地上,幾乎散成粉末。若不是看在我是女子的份上,他那時或許真的可能殺了我。
他的表情是一種近似猙獰的張揚,但是,幽碧色的眸子裏隱忍的痛意,我看得出來。
他說:“我永遠不會讓她看見我的這一麵。”
我不知道他後來是否真的做到了。
因為,我終究沒能活到最後。
寒江不夠善良。
寒江狠起來比誰都狠。
寒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寒江要為她鏟除所有絆腳石。
……
寒江的笑容很溫柔,很安寧。
原來心裏所有的戒備都抵不過最後這一條。原來隻要看到他的微笑就可以什麼都忘掉。
我甚至忘了這個笑容裏麵包含著多少危險的訊號。
他對所有人都在笑,可並非都是用了心的,不用心的笑容實際上是麻痹敵人的武器。你看,就連我也成了他的敵人。
我說過,寒江絕情起來比誰都絕情。
他用對我們的絕情成就了對那個女子的深情,可笑的是,那個姬千雪根本就不知情。
在寒江與父親開戰的那些日子,我用自己的身體犒賞那些還站在父親這邊寥寥可數的舊部……父親為此大為感動,但隻有我自己知道,這是一種放縱,甚至是一種對寒江的報複。
可是,那個曾經一直將我稱作他的公主的男子,根本就不在乎吧。
當我在戰場上看見那雙無不熟悉的幽碧色眸子,心疼到快要窒息。
也就像我所說的那樣,寒江其實比誰都狠。他對於我與父親的狼狽熟視無睹,對自己的同族刀宰血刃,但我絲毫不能否認,血光之中,他的笑容仍舊優雅而美麗。
他在我的麵前親手斬斷父親的脖子,我站在高高的懸崖上,注視著他。
寒江也抬頭,凝望著我。這一刻,我們四目相對,我覺得很幸福。也是這一刻,我發現他的碧眸裏有了不一樣的光芒。他仿佛又變成了我的那個青梅竹馬,微笑裏帶著難言的悲傷。
原來,我終究不可以成為他的“守守”。
“寒江,讓我再為你跳最後一支舞吧!”
他微笑,點頭,凝望著我。
這是狼相寒江唯一一次認真看我跳舞,這也是狼公主安圖雅一生中最美的舞姿。
絕壁,黃沙,高崖,紅裙。
飛舞的我並不曾覺察眼中淚水滑落,也不曾發現崖下他的目光溫柔似水。
狼族群臣在他的身後膜拜,禮儀官一條條列數父親的罪狀,宣布新任狼首寒江即位。他真是手段高明,改朝換代這般天衣無縫,每一個理由都正當妥帖,每一個臣民都心甘情願。
而他,即將握著狼族之首的重權,跪在她的足下,全力輔助她登上東陵那最高的神壇。
禮儀官念出我的罪狀,而後,賜死了狼公主安圖雅。
我突然笑了,真好笑,竟然直到最後,在他給我的宣判中,依然這麼稱呼我,狼公主。
仿佛是他在微笑,溫柔地訴說:“那麼,我的公主,我要送你去死。”
既然是你的賞賜,我便甘之如飴,我的狼相。
隻是能不能告訴我,寒江,你會想我麼?在你的一生中,你可曾真心為我笑過?你是否有一丁點地在意過我?
你凝望著我,是否在解讀我的心?
那麼,你為何不回答?
直到生命的最後,你給我的最後一個表情仍是微笑。
我展開大紅色火一樣的裙子,做了此生最後一個舞蹈動作——飛翔。
狼沒有翅膀,竟然也可以飛翔。
我張開雙臂跳下懸崖,冷風割麵,凜冽如刀。隻是那一朵燎原的烈火再也無法燃燒了。
可是,寒江,這世上再不會有誰比我更愛你。
親手殺死了最愛你的我,你還剩下什麼呢?
那個雪一樣的女子終究不會愛上你的啊!
當她走向自己的圓滿的幸福時,又有誰會陪著你呢?
我的笑容凝結成永恒的絕美,那一刻,我終於覺得你比我還要可憐。
謝謝你賜予我的終結。
寒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