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蓋提斯堡為據點,我曾經四次去巴鐵摩爾(其中一次是去高捷女子學院GoucherCollege演說並尋訪詩人愛倫坡之墓),兩次去卡萊爾(有一次是去狄金森學院DickinsonCollege參加但丁誕生七百周年紀念節並演說,但兩次均在該學院曆史係主任凱樂格CharlesKellogg都德式的雅舍中作客),兩次去新布倫瑞克看我在勒格斯大學念研究院的師大畢業生鄭芷英、陳汝徽、陳毓岩、蔡建英、朱藹儀等;至於華府,已經記不得去過多少次了。我去華府,主要是去看台大外文係的老同學,在駐美“大使館”任職的蕭育勝,和他的夫人,也是我們同班同學的錢曼娜,以及師大同事林瑜鏗教授。此外,住在華府而來相訪的,還有王文興和訪美路過的林海音。四月間放春假,曾應戴維斯·艾爾金斯學院(DavisElkinsCollege)費普斯教授(Prof.WilliamPhipps)夫婦之邀,開車去西佛吉尼亞州看他們。沿途景色的幽美,由於人煙稀少,而顯得分外幻異。那是我一生最難忘的一次行車,我為它寫下此次旅美的第一首詩《仙能渡》、第三首詩《鍾乳岩》。
這卷詩集前麵的五篇,都是蓋提斯堡時期的產品。第三首《七層下》寫好後,中國詩班上的文葩和賈翠霞一直追問裏麵寫的到底是什麼,乃為她們匆匆口譯了一遍。她們熱烈的反應,促使我把它筆譯出來。她們把英譯車去,發表在校報上,贏得甚多好評。《逍遙遊》最後的四篇散文,也都是在蓋提斯堡的作品。
一九六五年六月,我在蓋提斯堡學院的任務已經完畢,又接受布法羅紐約州立大學“亞洲教授計劃”主任格倫博士(DrBurvilGlenn)的邀請,在七月間分別去紐約州立大學的四個分部(Buffalo,Potsdam,Cortland,Brockport)各授一周的暑期課程。但在北上紐約州之前,為了一探《白鯨記》中的古捕鯨中心南太基(Nantucket)島,特地跨越了五條州界,遠征鱈岬,去無窮藍的大西洋中,聽海神的螺號角和魚龍的悲吟。然後再橫越新英格蘭和紐約州,在美國國慶的前夕,冒著滂沱的大雨駛進布法羅城。布法羅城去美加邊境的尼亞加拉大瀑布隻有半小時的車程,課餘當然免不了常去觀賞。我在那裏的講課算是不錯,事後格倫博士還特地寫了一封信給師大的杜校長;那封信頗多溢美之辭,並在師大校刊一一三期上發表過。
第二周我北上波茨丹。該地鎮小人稀,去加拿大不過四十哩,很有點邊城意味。夏誌清先生撰寫《中國現代小說史》的時候,也在那裏的州立大學分校教過書。畢竟毗鄰加拿大了,七月中旬的天氣,仍是非常涼爽。車行林蔭道上,但聞高樹鳴禽,翠葉吟風,全無一點暑意。無意間遇見在此研究音樂的劉渝小姐,得以談故鄉事,互解鄉愁。周末課畢,更北上加拿大,去蒙得婁(Montreal)看老友蔡紹班。他和我先後在南京金陵大學與台大同學,這時在世界盡頭重聚,完全是“他鄉遇故知”的心情。現在閉起眼睛,仍清晰記得,怎樣和他坐在麥吉爾大學後麵的山頂,聽他指點望中的蒙城和聖羅倫斯河上的大橋。
從加拿大駛回紐約州中部,正好趕上第三周在科特蘭的課程。紐約州北部,所謂upstateNewYork者,是一個千湖之鄉。其中向東南平行伸展的,有五六個狹長的湖泊,號稱“五指湖”,風素均極秀美。上紐約的風景,真夠得上一個“秀”字。除了湖光明媚之外,那一帶的山皆呈波狀,作緩緩的起伏,而且碧草細柔,綠樹成蔭,加上色彩鮮麗的華屋精舍,三三五五,掩映其間,真令人有塵外之想。科特蘭就在卡尤佳湖(LakeCayuga)附近,離開湖之南端康乃爾大學所在的伊色佳隻有三十哩。附近的一些地名,像荷馬、魏吉爾、朱艾敦、洛克、史各德、馬拉鬆、埃特納等等,皆充滿古典的聯想。我的接待人克拉克教授(RobertClark)招待我無微不至,幾乎無日不導我作湖山之遊。因他的介紹,認識了彭明聖夫婦。一周過去,接受了明聖伉儷的邀請,去他們在西拉庫斯(Syracuse)的寓所作了一夕之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