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創作的旅程——自序及後記(6)(3 / 3)

當然,並不是每位詩人都必須寫歌,也不必每一首詩都為歌而寫。可以想見,有許多必須熟讀深思的現代詩,那意境隻容慢慢咀嚼,那形式也隻有眼耳並賞,原不必與歌強為配合。中國詩的古風和律詩,西洋詩的十四行和無韻體等等,都是與歌無涉的。我們不能想象杜甫的《北征》怎麼唱法。我隻是覺得,一位詩人的創作,不妨在幾個不同的層次上進行,既可以寫深刻的詩,也可以寫平易的歌。

至於我自己,對於詩與音樂的結合,是頗有興趣與信心的。《白玉苦瓜》之中,和歌有關係的作品,竟然將近十首,便是最好的說明。譬如《鄉愁四韻》一首,便是音樂家戴洪軒要我寫的,據戴先生說,已經有四五位作曲家譜成了歌。另有音樂歌手楊弦將它譜成了民謠,在今年六月一日的“胡德夫民謠演唱會”上,和胡德夫、李敏合唱,並且伴以鄧豫德的鋼琴、陳雪霞的古箏和周嘉倫的提琴,聽眾千餘人的反應很是熱烈。此外,音樂家李泰祥曾將《民歌》與《海棠紋身》譜曲,還有一位劉文六先生也將一首《雲》(未收集中)編成了歌;可惜我自己都還沒聽到。歌的生命不應該僅止於五線譜上或演奏會中,它應該傳誦於街頭巷尾,活在廣大青年的唇間。看來詩人和音樂家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我向來不記日記,一來因為已經太忙,二來因為作品便是最真實的記錄了。在付印的前夕,把這些記錄再翻閱一遍,感覺之中,四年的經驗,個人的,希望也是民族的,似乎在這裏留下了一泓倒影。其中《小時候》和《蒙特瑞半島》四年前發表在紐約一份留學生的刊物上,沒有再在島內的刊物上登載。《落磯大山》和《大江東去》兩首,發表以後,自己頗不滿意,在付印前夕乃大加修改,現在的形式和當日發表時,已有甚大差別。以前我沒有這樣的習慣,現在才發現,如果改得好,是可以把一首壞詩救活過來的。

這本集子裏的不少作品,發表以後,曾引起或大或小或正或反的反應。四年來,對我的詩鼓勵有加而且形於文字披諸報刊的,包括陳芳明、碧竹、梅新、楊子、管管、關雲、石公、孫同勳、陳鼎環、姚一葦、陳克環、羅青、劉紹銘、李元貞、溫任平、林亨泰、林鍾隆、馮雲濤和香港的楊晉、凝凝、也斯、蕭艾、凡妮、連心、雅倫等多位先生,當時不及一一致意,現在請容我利用《白玉苦瓜》出版的機會,向他們說一聲謝謝。至於寫信給我而竟然不獲回信的部分讀者,也請在這裏接受我的致意:我所以如此無禮,不是因為當時太忙、太累,便是因為來信的要求已超出我的能力之外,使我答複為難。

另有某些讀者來信,說要閱讀或者評析我全部的詩作,問我一共有多少作品。我隻能簡單地說,到《白玉苦瓜》為止,我一共出版了十卷詩集。俱見書末所附單行本一覽。其中的前四種已經絕版。至於早應問世而迄未出版的,尚有兩種:其一為創作年代介於《天國的夜市》和《鍾乳石》之間的一卷《跳高者》;另一則為包括《天狼星》、《大度山》和《憂鬱狂想曲》的長篇詩集,寫作時期約當《蓮的聯想》前後。《跳高者》的剪稿散失殆盡,事隔十多年,風格亦已嫌舊,除了滿足某些讀者的收集癖之外,恐怕已無多大出版的價值了。至於那部長篇詩集,價值應當略高,但是短期內也出不來了。

一九七四年端午之夜

清泉撕碎了黃沙的錦緞

——《白玉苦瓜·三版自序》

《白玉苦瓜》初版於去年七月,迄今十三個月,即將三版麵世。作者頗感欣慰。“現代詩沒有讀者”這謠言,想來甚是可笑。

一本書出版後,立刻麵對兩項考驗。第一項是市場,以量取勝;第二項是批評,以質為準。到了這時,名義上這本書仍屬於作者,但是自身的命運,已不是作者所能控製的了。《白玉苦瓜》出版以後,不但台港兩地有評多篇,香港出現了海盜版,而且直接間接還催生了一場民謠演唱會,現在又正準備三版,上述兩項考驗似乎勉可通過。這本書,先天的秉賦來自作者,後天的養育則有賴出版人姚宜瑛女士。再版三版,出版人當然“與有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