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確認:“這種懷疑態度再也沒有離開過我。即使在後來,由於更好地搞清楚了因果關係,它已失去了原有的尖銳性,也還是如此。”
阿爾伯特成熟的第二個方麵,則表現在曾經使他如醉如癡的宗教信仰問題上。他從一個狂熱的“小信徒”,逐步走向擺脫一切宗教束縛、思想自由的新的精神世界!
阿爾伯特宗教信仰的動搖和轉變,是從他頭腦裏的自然科學知識與宗教神學發生尖銳的對立開始的。
19世紀末的德國,一切學校的教育都必須服從天主教教義。因此,“上帝創世”“上帝造人”“洪水泛濫”“諾亞方舟”“亞當夏娃”等等,就成了解釋人類和宇宙起源的權威的、不容置疑的最高理論。
可是,阿爾伯特從童年即已開始的自學過程使他掌握了大量的自然科學知識,這些知識與學校裏老師按照神學講述的內容完全相反。
科學和神學,在阿爾伯特頭腦裏鬥爭的結果是阿爾伯特在童年時代形成的短暫而又幼稚的宗教狂熱蕩然無存!
他感到被人愚弄了,《聖經》裏說的事情“不可能是真實的”。
這是12歲時發生在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思想深處的一次巨變!
50年後,愛因斯坦曾經回顧了他少年時代宗教信仰的變化。他寫道:“在我看來,這很清楚,失去青年時代的宗教天堂是把我自己從‘人物’(指上帝,亦即宗教權威)中解放出來的最早嚐試。”
他說,他已經把自己的肉體和靈魂都賣給了科學,因為他正在想逃出“我”和“我們”而歸向“它”(即指科學)。
值得說明的是,阿爾伯特宗教信仰發生的“叛逆”行為,甚至包括他對學校教育的厭惡和不滿,不為任何人所知,即使是他的父母也是如此。
阿爾伯特把這所有的一切,都裝在他那奇大的腦子裏。自由的思想,成為少年時代阿爾伯特的一大樂趣。無論是多麼崇高的權威,也無論是多麼渺小,甚至遭到當時社會唾棄和禁止的東西,在他的思索當中,都被給予大膽的公正評價!
誰也無法幹涉這一點,哪怕是“上帝”!
盧伊波爾德中學時代,阿爾伯特另一方麵的成熟,是童年時代即已養成的對科學的強烈好奇心的發展得更加具有主動性和係統化。
塔爾梅是對中學時代的阿爾伯特影響最大的老師和“夥伴”。
他是從俄國來的窮苦猶太人大學生。按照慕尼黑猶太人的傳統習慣,每個猶太人家庭都要盡其所能幫助一個或幾個猶太人窮學生。塔爾梅是分配給海爾曼的猶太人大學生。每個星期四,他都要來阿爾伯特家吃飯,以節省點錢。
塔爾梅是一個學習醫學的大學生,他是無神論者,學習十分刻苦,學業成績優異。他第一次來海爾曼家裏,就喜歡上了阿爾伯特。他覺得,這個看上去怯生生的孩子的目光中閃耀著智慧。於是,大學生和中學生成了好朋友,他們經常在一塊兒談天說地,探索科學的奧秘。
塔爾梅發現,這個中學生對物理學有著極其強烈的興趣,並且就他的年紀來說,知識頗為廣博。很快,塔爾梅就覺得自己在阿爾伯特麵前無法再以老師的麵目出現了。
他從大學的圖書館裏給阿爾伯特借來了許多關於物理學和哲學的書籍。於是,阿爾伯特如饑似渴地認真閱讀起來,一個新天地展示在他的麵前。
許多年以後,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回憶這段曆史時,專門提到了給他影響最大的幾本書。
一本是《力與物質》,作者是德國無神論物理學家卡爾·畢希納。這本書認為世界是由自然規律的不可動搖的力量操縱著的,宇宙是按永恒的機械循環規律運行著的。書裏絲毫不見上帝的蹤影,因此,在當時的盧伊波爾德學校,卡爾·畢希納的書是禁止閱讀的。
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在他的回憶錄裏寫道:閱讀卡爾·畢希納的著作“會產生簡直達到狂熱程度的自由思想。會使人產生這樣一種印象,似乎有人在利用把宗教灌輸到孩子的腦袋裏去的學校機構故意哄騙青年……這種印象是令人非常震驚的……”
另一本是《自然科學通信叢書》,作者是伯恩斯坦。書中彙集了有關動物學、植物學、天文學、地理學的知識,而最重要的是,所有這些知識都是在自然現象具有普遍的因果依存性這一觀念下闡明的。顯然,作者伯恩斯坦也是一個典型的無神論者。
這套通俗科學讀物,在阿爾伯特的腦海裏激起了又一個巨浪,他認識到了有一個獨立存在於人類之外的巨大世界。從此,探索這個在個人以外的世界,便成為愛因斯坦明確的並且為之終生奮鬥的目標,唯物主義思想取代了神學,成為他基本的哲學思想。
還有一本是《幾何學》,作者是歐幾裏得。得到和閱讀這本書,是阿爾伯特青少年時代經曆的兩次科學“奇跡”之一。第一次是我們已經提到過的“指南針的故事”。這本普通的幾何學的教科書,對阿爾伯特產生了非常巨大而極其重要的影響。
一個直角三角形,兩條直角邊的平方相加等於斜邊的平方。這個事實並不是顯而易見的,可是卻能證明。人的思維能夠證明並非顯而易見的科學原理,這是多麼奇妙的事情!那麼,量量行不行呢?不行!1000次的測量,也代替不了一次科學的證明。反過來,一次科學證明卻能代替1000次測量。這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這個時期的阿爾伯特,還不懂什麼是“幾何學”。可是,他一連三個星期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苦思冥想,拒絕所有人的幫助。最後,他終於獨立證明了這個聞名世界的古老定理。
阿爾伯特第一次體驗到從努力奮鬥到發現真理的特殊快樂。
多年以後,阿爾伯特·愛因斯坦還經常提到歐幾裏得的《幾何學》對他的深刻影響。他寫道:“任何一個年輕時不曾對這本書產生極大興趣的人都不是一個天生的理論追求者。”
除去上麵提到的三本書以外,在阿爾伯特當時閱讀的大量書籍中,還應當提到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
在家中,塔爾梅和阿爾伯特兩人經常幾個小時地討論高深難懂的哲學問題,這令父母目瞪口呆,他們驚訝了:“兒子從哪裏知道的這些?難道他要當一個哲學家嗎?”
塔爾梅晚年移居美國,改名為“塔爾邁”,他寫了一本關於他與愛因斯坦早年交往的回憶錄。他回憶道:“在那幾年裏,我從未見過他閱讀輕鬆的文學作品,也從未見過他與同學們或其他同年齡的男孩們在一起。”“他唯一的消遣是音樂,在母親的伴同下,他已經能演奏莫紮特和貝多芬的奏鳴曲了。”
多年的自學和思考,開始大見成效。在盧伊波爾德學校裏,阿爾伯特成了小有名氣的“小數學家”。教授代數學的老師,經常被阿爾伯特問得張口結舌。
而教授幾何學的老師是一位智慧而又開朗的人,他也有被阿爾伯特問得當眾出醜的時候,可他卻從不忌恨,而且經常拍著阿爾伯特的肩膀,鼓勵他,誇獎他。
每次考試,阿爾伯特的數學和拉丁語成績都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