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這不痛快又沒處發作,收拾完家裏,出了院子,到外頭散心。才剛走了幾步,就見從南麵入莊的小道上來了個衣著寒酸的婦人,胳膊上挎著籃子,她初始還當附近哪個走街串巷的婦人賣東西賣到這裏來了呢。
不想,那婦人看見她,飛快走近,竟和她打聽表姑娘的住處。
衛安家的眉頭一皺,把那婦人上上下下打量幾個來回,板著臉問,“你是什麼人,找我們表姑娘做什麼?”
柳氏見她臉色不善,忙將前因後果一一道明,賠著笑說道,“原先得了貴人相助,今兒才打聽到貴人的住處,過來謝恩的。”一麵說著,一麵有意無意地把籃子展示給衛安家的瞧。
那裏麵,下頭是朱媽媽托她采買的東西,上頭是她家田裏剛收的白薯。她心裏知道這些東西拿來謝人實在寒酸,可家裏實再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這件事衛安家的倒是聽兩個粗使的婆子說過,並沒起疑,卻很是不耐煩地揮手趕柳氏走,“我們表姑娘在靜養,不見客。”
柳氏見她臉色不好,也沒多說,諾諾應了聲,沿來時又往回走。直到快走到官道上,才見一直盯著她的衛安家的不見了。她腳步一拐,又沿原路回來。不過,這回她不走進莊的小道兒,而是從莊院後麵的路繞到莊院西麵兒,拐到莊前路上。
望著一溜四五間的莊院兒,她正發愁是哪一座,就見上次見過的那個趕車的孩子從院裏出來,她忙上前詢問。
韓吉倒是見過柳氏,也沒疑心,往第三間莊院兒上指了指,“就是那間。”
柳氏忙道了謝,匆匆去了。
衛安家的趕走那婦人,回院轉了一會兒,終覺氣不消。又憤憤出了院子,正看見方才被她趕走的婦人,進了隔壁院子。
衛安家的登時惱意上頭,三步並作兩步,飛一般跑到主院外頭,把院門拍得山響,大聲喊到,“表姑娘,表姑娘!”
把正領著柳氏往正房走的綠梅嚇了一跳,她皺眉回頭看了眼,沒說話,也不理會,依舊領著柳氏進了正房。
屋裏綠柳得了自家姑娘去應門的吩咐,摩拳擦掌跑出來,把院門兒霍拉一聲大開,挺胸掐腰,朝衛安家的大喝,“還懂不懂規矩,在姑娘麵前大呼小叫成什麼體統?”
喝得衛家的愣了半晌沒回神兒。氣得手指直打哆嗦,“你……你這該死的小蹄子竟敢和我說規矩!”
綠柳腰一挺,下巴一抬,指著自己,斜睨著她,“我為什麼不敢和你說規矩。論排位,你這個不入流的莊頭娘子在府中頂多算二等,我可是一等的大丫頭,莫說和你講規矩,就是先打了你,再到大舅太太跟說理,我也沒半分錯處!”
哎呀呀,衛安家的這次氣得頭都暈了,這死丫頭竟敢說打她!指著綠柳氣得說不出話來,頭一勾就往院子裏衝,“我不和你說,我找表姑娘評理去。”
綠柳眼疾手快,雙手重重一推,把衛家的推了個趔趄,她順勢把院門堵得死死的,看著氣黑臉的衛家的冷笑,“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動不動就往姑娘院裏闖!”
衛家的氣暈了頭,踉蹌幾步穩住身子指著綠柳大罵,“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依靠我們府過活的破落戶,也敢來要我的強!”
綠柳冷笑著往前踏了一步,大喝,“我們姑娘是沈府正正經經的嫡親外孫女,怎麼就是個破落戶?今兒我要不拉了你去老太太大舅太太跟前說理兒,我就枉為我家姑娘的丫頭!”說著,就朝衛家的撲過來。
見她發了狠,衛安家的氣勢反倒弱了,連連後退,嚷道,“是不是你自己個兒心裏明白!你還敢拉我到老太太太太跟前說理,口氣倒大,老太太太太理不理會你呢!”
敵退我進,綠柳因自家姑娘,沒少和府中別的姑娘身邊的丫頭打牙纏嘴,深諳其中的道理,她步步緊逼,逼得衛家的已快退到果樹林裏去了,仍不肯罷休,伸手去抓衛家的,“太太不理會我?這是蘇媽媽告訴你的,還是那張婆子和王婆子告訴你的?走,咱們這就往府裏說理去,把這話當著老太太大舅太太的麵說一說,看看她們認不認這話!”
衛安家的被綠柳拿話逼到這裏,心知再說下去,她討不得半分好。破落戶這樣的話,心裏說得,明麵兒可說不得。鬧到府裏,莫說老太太,就是大太太也頭一個不饒她。
大力把綠柳的胳膊一掃,繞過她,就往主院撲,“太太叫姑娘在莊子裏閉門靜養呢,怎麼才幾天,你們就招來些不知哪裏冒出的閑人。我替太太當著這份差,是不能不管不問的。”
綠柳一個旋身兒擋在她麵前,把臉兒揚得高高的,拿鼻孔對著她,“大舅太太不叫我們出莊,可沒說外人來探望也不準。”
說著,她嗤的一聲,指著衛家的,拖長了聲音道,“哦,我知道了。你這個老貨,定然是覺得我們姑娘在莊子裏住著,就成了你手裏的泥巴,你想怎麼揉搓就怎麼揉搓,所以姑娘的事,你事事都要插一杠子!可你也不瞧瞧你這黑粗矮胖三寸丁的挫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