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阮秋桐(2 / 3)

謝丁霜一陣風似的卷到阮秋桐麵前,道,“師妹當然知道我說的什麼。長雲山一變,師妹真的就打算不理不問麼?”

阮秋桐仔細看著鏡中的自己,略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怎麼不理不問了,師姐不是前後派了幾個人去查探麼?”

謝丁霜杏眼一橫,似是頗為不滿,“也沒查出個什麼結果來。”末了還恨鐵不成鋼地憤懣道,“現在這些弟子真是不上進,沒一個讓人放心的!”

“連薄雲觀那邊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師姐先別抱怨手下無用了。”一絲精光劃過漆黑瞳孔,阮秋桐道,“我隻聽說那個勿遠複活了。”

謝丁霜不屑道,“手下敗將,複活了又能怎樣?”

“手下敗將也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師姐快一年沒有踏足長雲山,怎知勿遠不是在韜光養晦呢?”

“他中了我的散魂針,少說也要躺個八九年,就算有九尾狐相助,也隻能保他苟延殘喘而已。”

“是麼。”從梳妝盒裏拈起一枝海棠花飾,阮秋桐輕輕別在纏起的發髻上,“師姐太小看九尾狐了。她隻用了一成功力就讓長雲山消失了快一年,這樣厲害的人物,師姐真的相信她能死麼?還是像長雲山一樣,以為九尾狐真的功德圓滿得道成仙了?九尾狐再厲害也是狐,狐最擅長魅惑騙術——師姐可別忘了。”

“我自然不會忘。”謝丁霜忽然眉開眼笑,毫不客氣地取下阮秋桐頭上的海棠花飾,笑道,“師妹哪裏尋得這些鮮豔玩意兒。整個穀中都是黑色,我都快膩了,對這些顏色喜歡得很呢。”她趕緊插在耳後,又俯下身對著銅鏡瞧了瞧,更加歡喜了,笑吟吟道,“師妹送給我吧。”

阮秋桐微微詫異,隨後又裝作沒事一樣道,“師姐喜歡就拿去吧。”

“師妹很喜歡海棠?”

阮秋桐輕聲道,“也談不上喜歡。”心裏卻想在深穀中待久了,常年與毒蟲相伴,昏暗無光不見天日,穀中的女人,大概都會將這些難得一見的春色視若瑰寶吧。

謝丁霜又對鏡欣賞了會,似乎頗為滿意,忽然隻聽嗖的一聲,一陣風重重地刮過,像是從荒山的蠻煙瘴霧中掙紮出來的一隻巨手,在幽暗的穀中來回攪動,一時之間砂石狂走如同無數滾來滾去的頭顱。殿中門窗緊閉,謝丁霜目光輕輕一側,忽然輕巧一笑,一縷青絲垂在阮秋桐的肩上,細言細語道,“穀中從來不刮風的,看來師妹有客人來了呢。”

阮秋桐不疾不徐地放下畫筆,也不去管門外到底來了誰,隻是轉過臉,目光緩緩爬進謝丁霜的眼睛裏,“那可巧了,師姐才光臨寒舍,又馬上來了位不速之客。”

謝丁霜麵色一僵,卻又旋即笑了起來,起身道,“師妹是懷疑這不速之客是我故意帶來的?哎呀!真是冤枉,我不過來找師妹敘敘家常而已,再說了,我與師妹同為落寞穀弟子,這麼多年同甘共苦,哪來的理由找人來害師妹呢?!”她說得情真意切,婉轉笑聲中夾雜著刻意壓製的哭腔。

阮秋桐雖瞧不得眼前這副麵孔,但細想來,謝丁霜雖然總是虛情假意,卻並不是蛇蠍心腸。謝丁霜比她早些入穀,卻比她年輕許多,嬌小可人八麵玲瓏,深得穀主厚愛。而阮秋桐向來不喜歡這些惺惺作態之人,自從拜入落寞穀就沒正眼瞧過謝丁霜,正因如此才吃了她不少暗箭。她雖然恨,但也隻能悶不做聲,吃了這一塹,下次就多了一個心眼。就像穀主時常所說的,用毒之人必然嚐過其所用之毒,不然如何知道這毒的輕重呢?漸漸地,她也不那麼恨謝丁霜了,而令她沒想到的是,謝丁霜也不再與她作對,反而時常與她探討切磋,共同為落寞穀效力。如今她與謝丁霜並駕齊驅,且穀主尚在潛修,無論哪一方被動搖了,對於落寞穀而言都是致命一擊。唇亡齒寒,她沒那麼蠢,謝丁霜也是。

不再多想,阮秋桐沉聲道,“既然與師姐無關,還請師姐回避一下,若真是來者不善,師姐再出麵也不遲。”

謝丁霜也滿不介意,笑道,“師妹快去看看吧,我先去後園走走,看師妹又養了些什麼新奇玩意兒。”

阮秋桐依然坐著,在微弱燭火勉強支撐起來的黑暗裏,一邊聽著身後門外大風怒號,一邊冷眼瞧著謝丁霜躍動的身影。她正對著一扇木窗,窗外是一條順著山勢的棧道。等謝丁霜的影子消失在棧道盡頭後,她才緩緩道,“進來吧。”

殿門才微開,一股濃稠的血腥味便撲了進來。如石子打入平湖秋水,阮秋桐的麵容微動,轉過身來。

在厚重渾濁的毒霧和黯淡迷離的燭火中,一抹古怪的黑色影子立在門口——看上去像是一頭黑羆,然其皮毛被血浸透,此時已經半幹,一束一束地黏在一起;筋骨瘦削,像是被掏空了五髒六腑一般,空空一副軟塌塌的皮囊而已。

忽然,那黑羆的肚子似被人從上至下切出一道口子,原來它肚中藏有一人,此刻劃開了肚皮,在血淋淋的黑羆體內笑得極其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