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軍士笑嗬嗬聚在一起,皆想戲弄這臉蛋粉嫩嫩的女賊倒是不能錯過的好戲,因此個個都不肯落在後麵,隻拚命往前擠。那滿臉紅痘的軍士更是興奮地雙目發亮,眼瞧著指尖就要觸到鬱竹的臉頰――
忽然,人群外響起一聲暴喝――
“都給我住手!統統退後!”
聲音嚴厲,口氣不容質疑。
眾軍士臉色一變,一雙雙緊捉鬱竹胳膊的手果然都縮了回去,個個肅然而立;隻有那個準備戲辱鬱竹的軍士,右手依舊留在半空,不知伸還是縮。
有人將他猛地拽後,那家夥就此消失在人群中。
人群向左右分開,讓出一條路。一個著戎裝的瘦長男子大踏步走進來,劈手奪過那把精光閃爍的短劍。
四周寂然。
得了自由的鬱竹臉色慘白,深深吸口氣,平複了砰砰亂跳的心。
來人拿著短劍舉到眼前,仔細端詳。金絲密密纏繞的劍炳發出刺目的光芒。
那人忽地將目光投在她臉上。
鬱竹咬著嘴唇用力掙紮,但反剪在身後的雙手根本不能動彈。她抬起臉來。雖然被黑布蒙著眼,但她試圖弄清自己身處方位。
耳邊一直是馬蹄的“踢踢踏踏”聲,身子在一上一下地顛簸。過了一頓飯工夫,耳邊的聲音逐漸嘈雜起來,小販的叫賣聲和車輪的轔轔聲交織成在一起。
難道自己又被帶回了城裏?
一番激鬥後,鬱竹被擒,對方卻並未對她喝罵或拷問,而是將她縛住雙手並用黑布蒙住臉麵,塞上了一輛馬車,其行為舉止居然頗為客氣。這番奇怪的舉動,令她好生疑惑。她心中生了無數念頭,翻來覆去,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最終,她決定放棄猜度,以不變應萬變。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有人扶她下得車來。上台階,跨過門檻,再下台階,嘈雜的市井之音立即遠去。暖暖的陽光曬在臉上,婉轉的鳥語撲麵而來,身周暗香浮動。
似乎是一戶人家的庭院――
行了長長一段路,周圍鳥語花香突然消失,身上則有些涼嗖嗖的。她攸地提高警覺――自己已被帶進了室內。
有人拉著她,迫她坐在椅子上。接著,蒙在臉上的黑布被撤下,腕上繩索卻並未解去。
鬱竹睜開眼睛,大概是被蒙得太久,眼睛酸痛,眼前更是漆黑一片。
周圍始終有腳步悉索,鬱竹卻從未聽見說話聲。忽然,有人用力按住她的雙腳,亦用繩索捆了個結實。然後,那腳步聲突然遠去,黑暗裏傳來“砰”地一聲門響,周遭又陷入靜寂之中。
她使勁轉動眼睛,猛地站起身,又重新坐下。
黑暗無邊無際。
過了好半晌,望著依舊黑漆漆的視野,她忽然意識到,不是自己眼睛沒有恢複,而是這屋子――
本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轉動頭頸四下觀望,目光所及之處,均是茫茫的黑暗;她深深吸了口氣,定下心神,端坐椅中。
一動,不如一靜。
她年紀輕輕卻連逢大難,如今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這點狀況,自然不在心上。
但是過了許久許久,屋中並無動靜。睜大的眼睛已然酸痛,身體卻依舊被黑暗緊緊裹住。
她合上眼睛,綿延無邊的寂靜及黑暗,令其腦子逐漸陷入昏沉。
她竟然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許是受了驚擾,她忽地醒了過來。茫茫然睜開眼睛,她竟一時間不曉得身處何處,隻覺眼前灰蒙蒙一片,也看不清甚麼東西。
忽然,她覺得有個甚麼溫暖粗糙的東西拂過額頭,仰頭看了半晌,蒙蒙的目光終於清晰起來――
那居然是個冒著點胡子渣的下巴!
這一驚之下,卻是非同小可,她幾乎跳將起來,然而身子受了束縛不能動彈,低頭細看,自己居然斜躺在一個人懷裏,一條不知哪裏來的胳膊還緊緊圈著自己的腰!
她的長裙和褲管被折到膝蓋上,小腿露了出來,一隻修長的手正來回撫摸。
毛茸茸的下巴重新抵住她的額頭。
鬱竹驚得幾欲停止呼吸。
然而這還遠未結束。
那人忽將手分別托住她的膝彎和後背,將她攸地橫抱起來。
鬱竹撐起身子,急欲從那人臂彎處掙脫,然而努力了好幾次,終是徒勞――那人兩條胳膊力道大得異乎尋常。
男人抱著她走近牆角,胳膊忽地鬆開。鬱竹隻覺頭腦驀地一暈,身體猛地下落,頃刻間後背已貼上軟乎乎的床褥,那床褥又厚又軟還異香撲鼻。費了好大的勁,她才找著了方向並欲弓起身子坐起來。
這時,男人“噌”地跳上床,重重按住她的肩膀,話也不多說半句,就伸過手來。鬱竹大驚失色,側身躲開。但是,他如影隨形,拽住她的短襦,又捋她的衣袖,居然四處翻看開來。鬱竹咬著嘴唇左躲右閃,怎奈手腳被縛,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那兩隻手,以至腰腹、手臂被來回摸索了好幾遍。她掙紮得越發厲害。雙腿並攏,膝蓋往上頂去;可是,腿上的傷口被重重觸碰了。
“噝――”
突然的劇痛讓她忍不住皺眉並抽了口冷氣。
男人突然安靜下來,跪在床沿瞪著她。
屋裏自然不再漆黑。床頭豎著一座華麗的銅燭台。燭台上枝蔓橫生,卻隻點有一支小小的蠟燭。搖曳的燭光裏,男人身上袍服閃著微光,袖上飾紋華麗繁複。他鼻梁高聳,下頜尖尖,金黃的束帶勒在頜下,發上金冠閃耀奪目。不過,他臉色鐵青,眉頭糾結,眼中毫無戲謔之色。
鬱竹喘著氣,胸口微微起伏,明亮的雙眸一眨不眨與他對視,全神戒備著。
這人,她剛才就辨認了出來。
男人卻“唰”地跳下床。
一陣泠泠的水聲後,他拎了個毛巾卷又跳了上來。
熱騰騰的毛巾,輕輕落在傷口周圍的皮膚上。鬱竹試圖躲閃,卻被他狠狠按住了腳踝;然而,擦拭的動作又輕柔又仔細。
早已幹涸的血跡被一點點擦去。
她怔怔地坐著。
屋中突然寂靜異常,搖曳的昏暗燭光裏,那俯首凝神的身姿隱隱綽綽,居然酷似一個人。她恍惚起來,神思在之臨的生死間徘徊,心情時而甜蜜,時而痛苦。
毛巾終究觸著了傷口。
鬱竹猛地縮回小腿,然而腳踝又是一緊――
腿被重新拉直。他的臉轉過來,眉毛濃纖,目光灼灼,氣質與之臨迥異。他見著了她怔仲的目光,唇角揚起來。
“叮――”
那是開啟瓷瓶的聲音。然後,一點清涼的軟膏敷上了傷口。
有人冷冷道:
“想去追隨皇兄――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堂堂金吾將軍家的大小姐,當眾被十來個粗莽漢子羞辱,若非有人及時趕到――哼!別說幾件衣服,就是皮也扒你幾層下來!到那時,死倒死不得,便是死了,也沒臉見皇兄――”
鬱竹一怔,臉色驀地大變,猛然豎直了身體,道:
“晏之原,你住口!”
男人果然住了嘴,隻冷冷看著鬱竹,對她直呼皇子名諱的大不敬態度也未發一言。
鬱竹忽然低頭用力扯起手腕的繩索來。那繩索十分粗糲牢固,沒多久她的皮膚便被磨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但她仍不停扭動手腕,動作劇烈到讓人以為她想折斷腕骨來掙脫束縛。
“你快些放了我,我要回家――”她蹙著眉,咬著牙,臉漲得通紅,就要往床下去。
那人手腳並用爬到鬱竹身後,張開雙臂將她抱住了。
鬱竹吃了一驚,用肩膀去撞他的胸口。那人悶哼一聲,卻不鬆手,並且伸過頭來,親了親她的臉頰。她還來不及反應,那人已一路舔吻而去,最終將嘴唇覆在她的唇上。他重重吮吸了會,然後,咬著她的唇瓣模模糊糊哼道:
“回家送死去呢,以後跟著我便罷了。”
說著,手臂一用力,他就把鬱竹按在床上了,自己隨之重重壓了上去。
情形頃刻間發生了根本變化。鬱竹雖有所預料,卻再料想不到,這人居然不顧身份如此肆意直接。猝不及防間,灼熱潮濕的鼻息已吹拂在頸上,身子被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