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拚命掙紮起來,又努力仰起臉,喝道:
“晏之原,太子忌期一年未滿,你竟如此任意妄為麼?”
晏之原咬著鬱竹的耳垂,突然咯咯笑起來。
“你真把自己當太子的未亡人麼?老實說,選你作太子妃,不過是內廷的權宜之策!在他們眼裏,你也就堪堪配個半死不活的太子!不像我――”他忽然伸舌頭舔舔鬱竹的臉,“無論在哪裏,無論你是誰,我日日夜夜想著你!”
鬱竹將臉別過一邊,他便探頭跟上。光線暗淡的屋裏,這兩人扭成了一團。鬱竹身懷武功,可是手腳被縛,力量便失了一大半;而那人一年來身量大長,先天的優勢發揮出來,加之沙場磨礪良久,兩條胳膊居然變得強健有力。不一會,兩人都是衣衫淩亂,大汗淋漓,但是,那人終究占了上風。他合身緊緊壓著鬱竹,胳膊箍住纖腰,頭伏下尋著她的唇,便重重吻將下來。無論鬱竹如何掙紮,他總也不肯放開,更將舌頭一寸寸深入她的齒間。
吮吸良久,他忽然抬起臉,在她耳邊喃喃道:
“我們生個孩子,這樣一來,老頭子可拿我們沒法兒!”
說著,右手便去解她的束腰。
鬱竹仰麵躺著,依舊竭力掙紮;羞憤挾著氣血,一起湧上頭麵。然後,一陣隱隱的痛楚,忽然襲入她的腦海。
她猛地睜大眼睛,瞪著陰影綽綽的屋頂。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
痛楚逐漸清晰強烈,仿佛有把鋒利的鋸子,使勁鋸她的腦子。
視線模糊起來,耳邊那沉重急促的鼻息逐漸遠去。
終於,痛楚排山倒海而來,將意識徹底淹沒了。失去意識前,她用盡所有力量弓起身子試圖擺脫他。那效果,卻如一隻蚊子撞上了山牆。
束腰解了開來,短襦也被褪下。他緊擁著她,吻得天翻地覆。但是,他終究覺察了她的異樣。
他小心翼翼挪開一點身子,手輕拍她的臉龐。
“鬱竹――”
鬱竹闔著眼睛,長長睫毛一動不動,臉頰卻無端端湧出兩片紅雲。
他皺起眉頭,久久凝視這臉龐,似乎在回憶一件往事。他的眼中浮出異樣光芒,胳膊緊緊抱著鬱竹,將頭擱在她頸間。
燭台上的燭火“啪“地一響,火苗忽然升高,繼而漸漸矮去,最終熄滅。
茫茫的黑暗中,衣服的悉索聲和急促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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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輕輕地,混著濃鬱的花木清香,拂過她的臉龐。
她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淡綠的蚊帳頂;轉動眼珠,敞亮的屋子長窗洞開,窗外一樹粉花開得千嬌百媚,明亮的陽光瀉進半室來。
“竹兒――你終於醒了麼?”有人道。
鬱竹心想,這聲音好生熟悉。
她轉過臉來,卻看見了孫嶺海,後者滿臉欣慰,亦看著她。
鬱竹眨著眼睛,疑心是夢幻所致,但片刻後便發覺浸在陽光裏的孫叔叔是真切的。
“叔叔――”
她雙手撐床,背部用力,坐了起來,頭部卻突地一暈。她摸著額頭,靠在侍女送來的靠枕上。
這時,有人嘰裏咕嚕說著話,亦走了過來。走到床前,那人又重複說了一遍。鬱竹聽得稀裏糊塗,抬起頭來看清了來人,卻有些了悟。
那人高鼻深目,是個胡人。
胡人仍舊嘰裏咕嚕,鬱竹聽了幾遍後,便明白了胡人那句發音古怪的話的含義,他說,莫著急激動,莫要亂動。
正在這時,一個人越過孫嶺海和胡人走出來,在床斜對麵的太師椅裏落了座,袍角在風中輕輕曳動。
師傅,胡人,清風,陽光一瞬間淡去,鬱竹直直瞪著椅中人。
椅中人身穿月白色織金錦袍,頭發以淺金刺繡的發帶束挽,眉目俊麗之至,正是允王晏之原。
孫嶺海閱曆頗深,見自家小姐如此臉色,心裏存的疑問立刻翻湧上來,這允王麵容皎皎如春花,卻是個極其風流好色的狂徒,以往皇太子在世時,尚且大肆垂涎挑釁,如今乘著竹兒落單體力不支,他可別真做些――
孫嶺海皺起眉頭注視允王,心裏打定主意,若真有那事,一拳先撩倒此人,攜著竹兒走為上,以後再將他斬於劍下為竹兒雪恨!至於他事,那就提都不用提了。
幾人各懷心思,屋中一片寂靜。
允王慢慢伸出三根狀如蘭花的手指,輕輕一彈袍角,淡淡道:
“費格大夫,剛才您說的話,這位姑娘可能沒聽清,麻煩您再說一遍!”
那胡人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
“姑娘,你不能激動,也不能著急,不然,性命有憂!”
鬱竹還不待怎樣,孫嶺海卻吃了一驚,轉眼盯著那大胡子胡人道:
“你說甚麼?”
他來這裏後,一直守在鬱竹身邊,並未與這大胡子胡人說過話。
允王在旁冷冷道:
“這位費格大夫是疏勒國第一流的大夫,醫術十分高明,太醫院的那幫老頭子,沒一個比得上他。”
鬱竹目光定定,注視著允王。
“太醫院的太醫們,早就告訴我要注意放平心緒。”她道。
允王看著她,忽地皺了皺如墨的劍眉。窗外,一枝斜伸的海棠花搖曳生姿,鳥兒歌喉婉轉。
鬱竹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幻中還是在現實中。
這個叫費格的胡人大夫操著古怪的東越話,道:
“姑娘,你的頭部,可曾受過傷?”
鬱竹一愣,搖了搖頭。
費格道:“你確信自己的頭部沒有撞擊過嗎?”
一旁的孫嶺海卻是“啊”地一聲。
三人立即看向他,後者目光有些發直。
孫嶺海看著鬱竹,“竹兒,在你很小的時候,你確實受過一次傷。”
“不瞞大夫――”孫嶺海暫時將其他事拋諸腦後,“我家小姐尚未滿百天時,有個――有個郡王家的仇人來搶走了她。後來雙方在爭搶小姐時,她落在地上,頭撞到了石板,當時都閉了氣。她還這麼小,我們都以為沒救了,誰知沒多久她就醒了過來。後來,我們見她似乎沒甚麼大礙,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費格點點頭,道:“剛才我也聽王爺描述了這位姑娘發病的症狀,我想,可能是那次撞擊後腦部留下一個血塊,一直不曾消失。激動、憤怒等情緒會造成血液突然大量流向腦部,擠壓血塊,這樣很容易造成這位姑娘暫時暈厥的現象。”
鬱竹呆呆地聽著。
孫嶺海道:“大夫,可有甚麼醫治的法子麼?”
費格道:“東越大夫開的活血化瘀的藥,這位姑娘可能吃了不少罷!其實,醫治這種頭部病症最直接的方法,還是開顱!”不等三人反應過來,他繼續道:“這種手術隻有本國醫術最高明的大夫羅憲會做,我有幸做過他的副手,先將病人頭發剃光,依據腦中病灶的大致位置,在天靈蓋上輕鑽兩個洞,然後,用一把鋒利的銼刀,橫穿兩洞,向左向右小心鋸開天靈蓋――”那大胡子胡醫居然說得唾沫橫飛。
鬱竹靠著軟墊靜靜聽著,孫嶺海的麵色卻十分難看。
費格一時說罷,停了停,又道:
“當然,依據王爺描述的這位姑娘的平日表現,她的症候似乎並不十分嚴重,平時隻要注意休息,注重靜養,心緒不要大起大落即可;也許會有暫時失明、失聰甚至幻覺,這些都是表征。”
孫嶺海點點頭,轉身道:
“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允王站起身,一言不發,也不看鬱竹一眼,背著手走了出去。其餘兩人跟出。
鬱竹凝視著當先那人的背影,淡淡飄逸的衣衫和腦海中那豔麗的服色大不相同,眼神亦是迥異。
她忍不住翻開蓋在胸口的被子,自己的內衣好好地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