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獵師與獵犬(1 / 3)

法爾密·鐵達尼亞子爵目前人在提倫惑星,去年底才以參事官的身份派駐到當地的鐵達尼亞駐提倫大使館處,在此之前,年僅十八歲的他已普升褚士朗·鐵達尼亞公爵的高階副官,在一族的總部“天城”占有一席之地,如今搖身一變來到這邊境星區,這項人事任命與其稱之為左遷,不如說是暫時的放逐。這是他人生規劃表裏意外的插曲,伴隨而來的挫折感之大自然不在話下,若是他無法做好心理調適的工作,未來將有可能無法東山再起,不過既然他能夠從父親艾特拉得·鐵達尼亞侯爵猝死的陰影走出來,相較之下此次的人事調動應該不是那麼嚴重。

在駐提倫大使館裏,雖然他並非固定職卻擁有專屬辦公室、秘書官與公寓,駐提倫大使館雖然禮遇鐵達尼亞一族的年輕人,如此一來,就等於是在暗中監視法爾密以防他在惹出事端,法爾密內心也相當明白,但這項認知知會給具有野心的年輕人帶來不快。

“我聽說了巴格休惑星的事,縱使如亞曆亞伯特卿這般的名將,一旦一失去作戰的對象就不可能得勝。”

“流星旗軍究竟是上哪去了?總不可能躲一輩子吧。”

“不管怎麼說,其中必定有詐,否則就是巴格休那些人太笨了,因為這樣隻會惹怒鐵達尼亞而已。”

法爾密在駐提倫大使館上下皆可聽見以上的對話。

鐵達尼亞與巴格休兩大勢力的主力艦隊將正麵對決,如此期待的人們全跌破了眼鏡,他們是一群軍需產業的經營者與技術者、軍事研究家、3D電視報導記者以及純粹愛湊熱鬧的人。總之在提倫惑星上,鐵達尼亞與巴格休已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截至目前為止。

“反正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決裂已是遲早的事情,不過鐵達尼亞的情報搜集能力是不是稍嫌退化了點,連流星旗軍的逃亡行動都掌握不到。”

絕不是退化!這是法爾密對此事的看法,恐怕也是亞曆亞伯特的認知吧。鐵達尼亞分布在巴格休及其周邊星域情報部門相關人員頓時陷入尷尬的窘境,臉色一陣綠。他們原先判斷亞曆亞伯特的全麵進攻之後事情將會結束,不料現在再度進入備戰狀態使得一切活動遭遇阻礙,隻得落得束手無策的醜態。目標一旦從偵察與諜報網溜走就很難再加以捕捉,此時真要大歎“宇宙浩瀚無窮”了。

如果能搶先一步發現方修利與流星旗軍的去向,法爾密的能力將得到正麵的評價,也許能借此重返“天城”也說不定,屆時再經由褚士朗卿的推薦以擔任要職,的確有一試的價值,年輕人如此做下判斷。參事官隻是一種頭銜並沒有什麼工作權限,在某種意義來說是一項閑職,但相對地則擁有行動的自由與充裕的時間。因此法爾密不需要把心思投注在重要的課題或特別的任務上,隻是財務方麵有點拮據。參事官的薪俸可使法爾密個人生活享受無虞,甚至在同輩的同事當中有人以相同的薪水除了配偶、三名子女與老邁的雙親之外養了數名情婦依然綽綽有餘,因為其收入足足淩駕提倫惑星政府閣員有三倍之多。此外又能借由各項名目增加經費,加上地方企業與有力人士提供的資金,隻要不涉及違法行為或招惹他人的猜忌自然可以中飽私囊。

法爾密對金錢並沒有太大的興趣與執著,他之所以需要錢是因為他如果打算建立私人的情報網,在經營上人員與相關人事費用的財源都是必須的,而法爾密兩者皆缺,他在邊境惑星孤立無援,既沒有親信也沒有朋友。鐵達尼亞貴族的身份的確吸引了不少當地有力人士前來討好法爾密,但法爾密沒有一個看得上眼,他們全部都是凡庸的俗物,沒有一個人值得信賴與尊敬,這是在提倫就任後短短四周內法爾密所換來的心得。法爾密本來在旁人眼中就不是個親切的人,自從踏上提倫的地表之後心情頓時變得十分低落,令人難以伺候,雖然他不會借故叱責他人,態度也沒有因此變得粗暴,隻是拒絕他人的無形壁壘存在過於明顯令駐提倫代表處內部敬而遠之。

這一切法爾密均不在意,他一心觀察巴格休惑星的狀況,同時對亞曆亞伯特卿表示不滿。在他認為,巴格休政府不誠實的態度一開始就顯而易見。

“這時應該運用政治手腕讓他們無法稱心如意,亞曆亞伯特卿的視野難道隻局限在軍人的思想裏嗎?”

太過年輕的法爾密行使難免血氣方剛,因而低估了一族中的中流砥柱。雖非處於本意,但能讓法爾密自歎弗如的隻有他之前的長官褚士朗卿一人,他承認亞曆亞伯特的才能,但內心卻不住覺得自己有更好的做法。

……倘若亞曆亞伯特得知法爾密的想法,想必會笑著表示:“年輕人真是活力充沛。”現在的法爾密在亞曆亞伯特眼中幾乎是微不足道的,他唯一意識到的隻有兩名表兄弟:褚士朗與伊德裏斯,他慶幸近年來與諸士朗之間相處融洽,也提醒自己留意伊德裏斯向上竄升的過剩野心。此時的他坐擁大軍滯留在惑星,對於一度失蹤的流星旗軍去向巴掌握了若幹不同的情報。

“確認情報的真偽。”

亞曆亞伯特的司令部發出指示,於是鐵達尼亞的派遣軍徹夜搜集資料之後結果大有斬獲。但如此形容似乎略嫌誇張,如果他們所搜集的情報全部正確無誤的話,那就表示方修利與流星旗軍同時位於宇宙銀河係的十四個位置,況且各宙點之間的距離最遠相隔了六百光年。看著戰略圖上的表示,亞曆亞伯特露出短短苦笑,要看破事情的本質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因為大部份的情報都是假的,流星旗軍不斷在宇宙空間移動,散播與事實相距十萬八千裏遠的假像與虛報企圖混淆自己真正的動向。

“方修利一定會有所行動的,他大概會偷襲某處的補給基地或是挑戰小型艦隊,一次的失敗固然遺憾,但隻要能使他們的位置因此曝光就是有益的。”

由這番話能夠明顯看出亞曆亞伯特·鐵達尼亞所擁有的超乎常人的英氣,他的幕僚反而欠缺總帥的氣度,年輕的鮑森少將吐露出內心的憂心與焦慮。

“這麼一來也許會耗上一大段時間,如果對方的目的是爭取時間的話,隻要我們不出手他們可能就會一直默不作聲。”

對於這個意見,亞曆亞伯特的回答相當直截了當。

“那樣更好,如此一來我們就能在不受外力阻擾的狀況下,進行對巴格休惑星的實質統治了。”

亞曆亞伯特笑道,俊逸的笑臉閃過一陣刀光。假如巴格休政府真以為亞曆亞伯特很好對付,那隻會對他更有利,他是鐵達尼亞人,不允許有人侮辱鐵達尼亞。雖不及表弟伊德裏斯那般露骨,亞曆亞伯特也以他的方式表達鐵達尼亞的自尊與政治價值觀。凡是企圖擺布鐵達尼亞貴族之人就應當接受該有的報應,巴格休特提督將會毀在自己的錯誤與淺慮,“別瞧不起人!”這是亞曆亞伯特的想法。

收到“天城”的來信之際,法爾密的心髒頓時猛跳一拍,某種預感籠罩著他。期望愈大失望會愈大,他如此提醒自己,同時將落3D影帶按進放影機。兩秒半後,一個生動活潑的小女孩影像出現在他眼前。

“法爾,你好嗎?我很好,就像你看到的一樣,而且我也沒有蛀牙哦,了不起吧?”

莉蒂亞公主秀出她潔白健康的牙齒並朝著畫麵向法爾密露織笑臉,法爾密無力地垂下頭,有兩秒鍾的時間他還相信這很有可能是召還的通知,不自覺對自己的心態感到臉紅。

“看到我會很失望嗎?法爾。”

“不會的,公主。”

心事被猜中而向著影像回答的法爾密忽而察覺後不禁咂嘴,覬覦著鐵達尼亞的最高權位進而企圖統治全宇宙的年輕野心家情緒會被小女孩的話所牽動,說出去隻會丟人現眼。

“法爾密不在天城就變得好無聊,我沒有朋友覺得好寂寞,對了,你在提倫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一點都不好,法爾密在內心如此回答。

“其實法爾密可以不必打架的,最後還是動手了,我也喜歡跟人打架,可是法爾還是不要這樣比較好與其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站在法爾這邊的隻有我跟褚士朗卿而已不是嗎?你要跟大家好好相處然後早點回天城來哦!褚士朗卿也這麼說了。”

莉蒂亞公主揮著手之時影像便消失了,而信的內容也到此結束。法爾密正想取出影帶卻停住手邊的動作,轉而朝椅子坐下。

“跟大家好好相處……嗎?”

法爾密低喃著,明顯露出輕蔑的語氣。小孩子就是這麼單純,此話說完他突然想到自己跟莉蒂亞公主之間年齡的差距。就在八年前他正處在莉蒂亞公主的年紀,而另一方麵他私下認定的競爭者褚士朗卿比他年長九歲,不知不覺,法爾密開始反省自身的不成熟與力量之微薄。

用過午餐後,法爾密前去造訪大使的辦公室,聽說這種駐地大使分成兩種類型,一種是將大使職務視為出發點、朝氣蓬勃的少壯野心家,另一種就是將相同的職務視為終點,並謹守本分的年長者,現任的大使克裏斯多福·艾馬遜就是屬於後者,但這不表示他行事無能保守,他是個堅信穩紮穩打為最高美德的人,對權威具有強烈忠誠度的保守主義信徒。比法爾密年長三十歲的他給予年輕的鐵達尼亞貴族應有的待遇,慎重多禮卻又不賦與任何實權。由於平時私交並不熱絡,為了掌權,法爾密隻有主動出擊,然而高壓的態度就如同凍土一般無論如何播種都不會長出任何作物的,因此法爾密試圖以親和的氛圍裹住貴族的威嚴與對方交涉。

“我預計在今年下半年重返鐵達尼亞中樞,隻要褚士朗卿一聲令下;此外,這也是褚士朗卿的旨意,他指示我搜集並分析反鐵達尼亞勢力的相關情報,希望你能協助我。”

這麼做不是利用而是活用褚士朗的名義,法爾密對此事沒有絲毫的內疚,因為情形已經顯而易見自從他來到這個惑星就任,這裏的人一開始就把他當做褚士朗的黨羽看待,即使褚士朗自身無意自成黨派,但從外界的眼光看來他的支持者之多已足以形成一個政治派筏。而法爾密再怎麼說也是褚士朗的高階副官同時又是親戚,一旦獲得信任,就算現在小小的挫折也不至於影響他光明。

艾馬遜如果無意對法爾密示好也一定會想到賣褚士朗一個人情。因為他是個堅定且理性的人,使得法爾密可以充分解讀他的心思。褚士朗卿繼承下任鐵達尼亞藩王的機率超過百分之五一,一旦這個公式在艾馬遜的腦裏成立,他就會協助法爾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