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獵師與獵犬(3 / 3)

藩王亞術曼起身後喊住褚士朗,囑咐他在本周內另外召開會議討論其他議題。

“從年底到現在,哲力胥公爵的席位依然空著,孤不是想催你,但希望在今年前半年內找到適當人選。”

“您認為哲力胥公爵的母親大人如何?”

褚士朗刻意將聲音壓低,隻見亞術曼無言地搖頭,剛毅無情的藩王在此時竟然也麵露難色,因為哲力胥之母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前些日子就來到“天城”,帶給眾人莫大的困擾。

鐵達尼亞貴族當中凡具有公爵稱號之人皆必須參與這龐大的無形帝國中樞的運作,若純粹隻以保存血統為目的的話,嬰兒一出生便可順理成章繼任公爵家的家長,但這在鐵達尼亞是行不通的,成為公爵的條件必須是成年人,並具有水準之上的才幹與健康的體魄,就拿問題最多的伊德裏斯來說吧,雖然年僅二十五歲卻在政治與軍事兩方麵的才幹與實績表現成就非凡,也因此得以此弱冠之齡繼承公爵家的名號。盡管褚士朗對哲力胥生前的作為並不給予高度評價,一旦他的席位出缺,卻也很難找到繼任的適當人選,在前途多難的預感之下,褚士朗向藩王行禮並告退。

不愉快的戲碼告一段落之後,伊德裏斯·鐵達尼亞公爵心情.幾乎跌到了穀底,那任性又傲慢的法爾密以及為其護短的褚士朗、遠在天邊的亞曆亞伯特,還有近在眼前的藩王亞術文,甚至是已故的哲力胥都令他看不順眼,其中最令伊德裏斯不滿的是潛藏在他內心深處的不安,不安的主要成份應該就是來自一種孤立感吧。雖然他托辭譴責亞曆亞伯特與法爾密,但放眼回頭一看,他自己卻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哲力胥死後的空缺若是由伊德裏斯的黨羽加以填補的話,勢必大大強化他自身的地位吧,即使是經由他一手策劃但這名稱之為黨羽的人物自然也必須經過精挑細選。會議結束之後,伊德裏斯的胞弟拉德摩茲男爵請求會晤,他本想探聽會議的內容,卻被伊德裏斯當場斷然拒絕。

“你知道那麼詳細做什麼?反正你又不可能晉升會議的席次。”

“大哥難道你對我不抱任何期望嗎?”

“你有什麼不滿,當初違背我的期待讓我大失所望的到底是誰?是哪個冒失的家夥將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到的發達良機化為泡影的?”

伊德裏斯的話如鞭子般抽在拉德摩茲身上,但他依然絲毫不為所動,隻是挺著比兄長來得魁梧的身軀仁在原地以呆滯的眼神望著兄長。他這副模樣反而令伊德裏斯更為光火,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胞弟在去年跟法爾密子爵發生一場無聊的爭執,使得伊德裏斯決定的國防部人事命令遭到撤回,斬斷了他預先鋪好的伏線,加上現在與褚士朗之間的對立又更為加深,雖說這場衝突隻是遲早的問題,然而太快斷了自己的後路到時隻會把自己逼到進退兩難的地步。伊德裏斯身邊連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都沒有,把弟弟打發離去後,隻有獨自一人咀嚼心中的不愉快。

侍女芙蘭西亞為褚士朗更衣之後送上一杯咖啡,褚士朗手中端著比紙還要薄、比銀器更高價的白磁咖啡杯,眼神端詳著情人文靜的側臉。雪白的鵝蛋臉固然美麗卻缺乏強烈的存在感,令人聯想起亞曆亞伯特身上所流的鐵達尼亞血統。褚士朗就是欣賞芙蘭西亞這一點,但內心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這種心情談不上矛盾,應該說是男人的自私比較恰當吧,諸士朗心裏明白這一點,一旦女人幹涉他的思考與生活,他必定立即采取疏遠的態度,也正因為芙蘭西亞的循規蹈矩才使得兩人的關係延續迄今。

客廳的觀景窗隻見群星的藍光傾瀉而來,蕪蘭西亞就站在這道光流當中,小心翼翼地向主人問道。

“褚士朗爵爺,您最近聽過什麼流言嗎?”

“也許有些聽過,有些沒聽過,你若是想說那我就洗耳恭聽了。”

褚士朗催促的眼神讓芙蘭西亞先前的疑慮一掃而空,開始描述流言的內容,那是關於蒂奧多拉·鐵達尼亞伯爵夫人的事情;一聽到這名女性的名字,褚士朗的眉頭微皺了起來。她是在去年挾帶著幾近半強迫的積極心態將伯爵家的繼承權盡收掌中的年輕女性,其野心遠超過芙蘭西亞一千萬倍之多,她的野心所衍生的機智目前尚未露出破綻,但以後就不得而知,隨著她的地位與實力的擴大,想必會有更多人慘遭池魚之殃而滅頂吧。

而這位蒂奧多拉·鐵達尼亞伯爵夫人的一言一行已成為居住在“天城”的女性們注目的焦點,其流言之多甚至還飛進了芙蘭西亞的耳裏,芙蘭西亞對別人的八卦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這次特別引起她注意的是其中還提及了伊德裏斯卿的名字。據說蒂奧多拉與伊德裏斯卿關係密切,兩人還在房裏策劃許多政治上的謀略,不僅如此,還傳說她最近頻頻接近藩王亞術曼以及其他有力人士。

“原來如此,伊德裏斯的伯爵夫人看來相當多情嘛,且不論她的情感有多豐富,這都是她的個性所致,倒還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問題在於攙雜著權力和情欲腥臭的婚姻,自古以來,霸王的枕邊人一旦是個權力欲強烈的女人,最後往往沒有人得到善終。藩王亞術曼從十幾歲開始便寵愛多名女性,以高價的寶石珠玉將她們當成玩具裝扮,卻從未將權力唱與任何一人;女性在他眼中隻是玩物,不可能是協力者、同誌,更不會是主人,截至目前為止。但人心叵測,未來的事沒有人能說得難,當初蒂奧多拉無法俘虜褚士朗的心,自然也很難想像她能誘惑得了藩王亞術曼,但她已經得到了伯爵夫人的地位,也難怪她會覬覦高處想繼續往上爬。可能有人會以為流言隻是流言,沒什麼好怕的,但另一種角度的說法也可以成立,那就是對方也許可以借由散布這樣的流言以誇耀自己的政治力,既然她與藩王、公爵之間往來密切,對其抱有反感之人也會削減害意。

如果說鐵達尼亞終有滅亡的一天,可能不是一個強大有力的外患所為,而是內鬥與衝突所導致的自生自滅的結局,這個從過去就不斷浮現的猜想再度掠過褚士朗的腦海。

“我聽說伊德裏斯卿對褚士朗爵爺懷有敵意,不知不覺間搜集到一些流言,真抱歉在您休息時還跟您說這些事情,希望您不要介意。”

看著芙蘭西亞不安的表情,格士朗輕笑起來。

“身為鐵達尼亞一族本來就是一個很累人的擔子,我從孩提時期到現在從來不覺得輕鬆過。”

格士朗不再說下去,也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他的母親與亞曆亞伯特的母親雖是親姐妹,自己從小隻知道她們總是怒目相向,彼此憎恨著對方,褚士朗無法描述那時的回憶,隻有想辦法讓芙蘭西亞釋懷,就連芙蘭西亞這種與政治目不太可能產生交集的人也對伊德裏斯的名字敬而遠之。看來在眾人的眼中,伊德裏斯與褚士朗已成了不共載天的對立者,過去伊德裏斯都是處於攻擊位置,而褚士朗則負責反擊,既然褚士朗一再反擊就不能說他無心作戰,今後大概也必須時時應付伊德裏斯的攻勢了。

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原本應是獨占一族最後一滴同情心的女性,因為在去年她一連失去了兩個兒子,哲力胥·鐵達尼亞公爵與亞瑟斯·鐵達尼亞伯爵,溺愛的亞瑟斯之死令母親發狂,而哲力胥在母親眼中雖不及一族內部重視的程度,但他的死也是一項深沉的打擊。泰莉莎夫人詛咒奪走"亞瑟斯他們"性命的窮凶惡極之人,也謾罵無能的鐵達尼亞一族沒有阻止這一連串噩耗的發生;於是她離開領地來到"天城",逼迫藩王亞術曼早一刻下定決心為她的兒子們複仇。雖然藩王依禮與曾經美貌如花的公爵夫人會晤過一次,也一再表示將為哲力胥兄弟討回公道,但從頭看到尾在公爵夫人眼裏他的態度毫無誠意可言,不僅如此,藩王從此以以後便開始托辭回避麵會,到最後甚至隻派人傳話表示:“輕舉妄動將損及鐵達尼亞與令郎們的聲譽。”

“鐵達尼亞的聲譽!”

在臨時暫住的客館大廳裏,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吐露出比她所說的話多出好幾倍的毒氣,侍女們紛紛後退以避開女主人的飛沫攻擊,公爵夫人外出時身邊要有六十名女官侍候。

“鐵達尼亞還有什麼聲譽可言?要是把我知道的內幕公諸於世,那群懷有妒心的卑鄙小人必定鼓掌叫好,那種人向來以嘲笑尊貴之人做為茶餘飯後的消遣,亞術曼、亞曆亞伯特、褚士朗、伊德裏斯!這一些人全是更腐爛的毒蟲,血管裏流著髒血的人有什麼資格跟人談名譽!”

泰莉刹夫人的這段話並未提及自己與她的兩個兒子,夫人微血管破裂德血紅雙眼環顧四周,移動的視線最後固定在一處,大廳的門口佗立者一名名女性,就連失去冷靜的夫人也從服飾與態度明白對方並不是待女,但即使來者是藩王的夫人,泰莉莎夫人們不為所懼,她提高音量詰問對方。

“你是什麼人?不,我沒有必要知道你的名字,是誰準你進我房間來的?”

“初次會麵,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

訪客態度鄭重,無視於女主人的盤問,泰莉莎的氣勢頓時被削弱了一些,這時才抬頭仔細瞧清楚來客,隻見女子更加謙恭地自報姓名。

“我是蒂奧多拉·鐵達尼亞伯爵夫人,前些日子才由藩王殿下授與伯爵夫人的稱號,經維爾達那皇帝陛下下詔正式受封,當時也曾通知公爵夫人,也許您忘記了。”

“咦?有這回事嗎?我對俗事一向沒什麼興趣。

將伯爵家的繼任問題貶為俗事是公爵夫人故意借此提升自己的地位,縱然內心不悅,蒂奧多拉也不曾表露在臉上,她隻是必恭必敬地行一鞠躬禮,滿足公爵夫人的虛榮心。

“你來此所為何事?”

公爵夫人的語氣有著些微的軟化,此時蒂奧多拉要求清場,她是個追捕權勢這名獵物的獵人,為達目的不隻接近異性,就算利用同性也在所不惜。

於是在一月十八日,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提出的請求今藩王亞術曼皺起了眉頭,身為母親的泰莉莎夫人有意填補亡兒哲力胥的空缺,這著實是一項驚人的要求。